雨巷与丁香

**《琥珀与松香》Chapter 6 间奏曲：雨巷与丁香**

医院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

邓佳鑫在陪护椅上醒来时，发现左航的病床空无一人。被单凌乱地堆在一角，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被随意丢弃在床头，像几片脱落的蝉翼。

"7床病人呢？"他拦住查房的护士。

"天没亮就走了。"护士皱眉翻着记录本，"说是要参加什么...母亲的忌日？"

雨。

邓佳鑫冲进雨幕时，校服衬衫瞬间被淋得透明。他攥着从护士站顺来的地址纸条，在公交站台前不停地抖着湿透的刘海。纸条上的地址在城郊——南山公墓。

当他终于找到那个偏僻的墓区时，远远就看见左航跪在雨中的身影。黑色卫衣被雨水浸成更深的颜色，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墨。他没有打伞，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墓碑前，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你疯了？"邓佳鑫冲过去拽他，"医生说过你的耳朵不能..."

左航转过头，脸上的水痕分不清是雨是泪。他的嘴唇冻得发青，却死死护着怀里那本被雨淋湿的笔记本："她...她写了日期..."

邓佳鑫这才看清墓碑上的字——"慈母左雯之墓"，下方刻着一行小字："她一生都在寻找走不出的雨巷"。

"什么日期？"

左航颤抖着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张褪色的照片，年轻的女人坐在钢琴前微笑。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1999.5.21，给小航的最后一首《雨巷》"。

"这不是她的忌日。"左航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她死在六月...但笔记本里..."

雨水在纸页上晕开墨迹。邓佳鑫突然按住他的手："回医院再说。"

"你看这个！"左航突然激动地指向某页乐谱。在《雨巷》钢琴谱的空白处，有几行被反复涂抹又重写的音符，墨迹比其他部分新得多。

邓佳鑫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音符的排列方式他太熟悉了。上个月深夜钢琴室里，左航即兴弹奏的那段旋律，与这些被刻意隐藏的音符几乎一模一样。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本子。"左航的手指抚过那些音符，"但她死后...我经常梦见这段旋律。"

雨越下越大。邓佳鑫脱下外套罩在笔记本上，突然注意到墓碑旁放着个锈蚀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盘老式录音带，标签上写着："当你听见丁香绽放的声音"。

医院的录音机发出吃带的咔咔声。

左航跪坐在病床上，全神贯注地盯着转动的磁带。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医用耳罩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露出红肿的耳洞。

"要不再晾干一下？"邓佳鑫用毛巾擦着磁带上的水渍，"这样会损坏..."

沙沙的噪音突然中断，录音机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哼唱。那旋律让两人同时僵住——正是左航梦中反复出现的调子，但比钢琴版多了歌词：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左航的手猛地攥紧床单。邓佳鑫看见他的肩膀开始发抖，像是被人按下了某个隐秘的开关。

歌声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争吵声。一个男声歇斯底里地喊着："你把药藏哪儿了？"女人带着哭音回应："小航会听见的...别在孩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