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的尸首在三日后的下游被发现，怀中紧揣着一封血书，上面只有短短数字：“紫薇非吾愿，东林有真章。”
养心殿内，年轻的天子震怒不已：“好啊！好个徐阶！好个紫薇计划！朕的首辅，朕的舅舅，都要反朕！”玉器碎裂声再次响起，“查！给朕一查到底！”
殿下群臣噤若寒蝉。墨闻与陆斩垂首而立，面色凝重。
退朝后，皇帝单独召见二人。
“墨卿，陆卿，今日起，朕特命你二人全权调查此案，可先斩后奏，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皇帝眼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决绝，“朕要知道，这紫薇计划究竟还有多少人参与。”
陆斩跪地领旨：“臣定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墨闻却道：“陛下，徐阶临终血书提及‘东林’，可是指东林书院？”
皇帝皱眉：“东林书院？那不是江南士子读书讲学之所吗？”
“正是。东林书院虽为读书之地，却在朝中影响颇大，许多官员都出自东林门下。”墨闻缓缓道，“徐阶血书特意提及，必有深意。”
皇帝沉吟片刻：“既如此，你二人即刻前往江南，暗中查探东林书院是否与紫薇计划有关。但切记，东林党在朝中势力庞大，若无确凿证据，不可轻举妄动。”
“臣遵旨。”
——
南下路上，陆斩终于忍不住问：“墨大人，您为何主动要求查东林书院？难道怀疑他们与谋反有关？”
马车颠簸中，墨闻缓缓睁开眼：“陆大人可知朝中如今党派几何？”
陆斩思索道：“大致有浙党、楚党、齐党，以及...东林党。”
“不错。东林党虽以清流自居，却在朝中势力日益壮大，与各派明争暗斗。”墨闻撩开车帘，望向窗外江南景色，“徐阶并非东林党人，却临终指向东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嫁祸，二是求救。”
“求救？”陆斩不解。
墨闻放下车帘：“也许徐阶并非主谋，而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真正的主使者，或许就藏在东林书院之中。”
陆斩沉思良久：“那龙鳞剑失窃案呢？与此有何关联？”
墨闻唇角微扬：“陆大人终于问到关键了。我仔细查过，龙鳞剑并非寻常兵器，而是有着特殊象征意义。”
“特殊意义？”
“太祖得天下前，曾获一柄神剑，剑身刻有‘天命所归’四字。后来神剑一分为二，一为龙鳞，一为凤羽。得二者，可证天命。”墨闻低声道，“这才是龙鳞剑真正价值所在。”
陆斩震惊：“如此说来，盗剑者是想...”
“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墨闻颔首，“所以这绝非普通盗窃，而是政治象征。而下月祭天大典，正是展示‘天命’的最佳时机。”
陆斩倒吸一口凉气：“我们必须在那之前阻止他们！”
——
东林书院坐落无锡惠山脚下，白墙黑瓦，古朴典雅。时值讲学之日，书院内书生云集，琅琅读书声不绝于耳。
墨闻与陆斩扮作游学士子，混入人群之中。
“看似平常书院，并无异常。”陆斩低声道。
墨闻目光扫过全场：“看讲台上那位老者。”
讲台上，一位清瘦老者正在讲解《大学》，言辞精妙，台下学子如痴如醉。
“那是东林书院山长，顾宪成先生。”墨闻道，“朝中半数东林党人出自他的门下。”
陆斩仔细观察：“看似寻常儒者。”
墨闻微笑：“寻常儒者袖中不会藏着唐门暗器。”
陆斩一愣，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顾宪成宽大衣袖下，手腕处隐约有一个小巧的机关袖箭。
“这...”
“还有台下第三排那个蓝衣书生，”墨闻继续道，“他假装读书，实则一直在观察全场，腰间鼓胀，必藏软剑。左耳后有刺青，应是江湖上有名的‘听风堂’杀手组织标记。”
陆斩越听越是心惊：“墨大人如何看得这般仔细？”
墨闻淡然道：“习惯了。看来这东林书院，果然不简单。”
讲学结束后，顾宪成突然道：“今日有远客来访，请二位到后堂一叙。”
众学子面面相觑，不知所指何人。墨闻与陆斩对视一眼，心知已被发现，只得跟随仆人前往后堂。
后堂幽静雅致，顾宪成已等候在此。
“墨闻大人，陆斩指挥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顾宪成微笑拱手，眼神却锐利如刀。
陆斩下意识握紧袖中短刃：“先生如何认得我等？”
顾宪成轻笑：“二位大人名满京城，老朽虽居江南，也有所耳闻。更何况...”他顿了顿，“冯公公早已传书告知二位要求。”
墨闻面色不变：“原来顾先生与东厂有交情。”
“朝堂之上，谁没有几个朋友？”顾宪成斟茶三杯，“二位大人不必紧张，老朽若有害人之心，也不会在此相见了。”
墨闻接过茶杯：“那先生可否告知，徐阶临终所言‘东林有真章’，是何意思？”
顾宪成叹道：“徐阶与老朽曾是同窗，后来政见不同，分道扬镳。他所谓‘真章’，恐怕是指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发黄的书信，递给墨闻。信上是徐阶笔迹，写着一段惊人内容：当年先帝驾崩真相，以及传位诏书曾被篡改的秘辛。
陆斩看得心惊肉跳：“这...这是真的？”
顾宪成摇头：“真伪难辨。但徐阶将此信寄给老朽，说若他遭遇不测，就将此信公之于众。老朽思虑再三，觉得还是交给二位大人更为妥当。”
墨闻仔细查看信件：“所以徐阶是在向我们示警，真正的阴谋与当年先帝驾崩有关？”
“或许如此。”顾宪成忽然压低声音，“二位大人可知道‘紫薇’指的是什么？”
陆斩道：“不是谋反计划的名号吗？”
顾宪成神秘一笑：“紫薇星乃帝星，但紫薇也可以是个人。据老朽所知，先帝曾有一私生子，小名就叫紫薇。”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寂静。
墨闻眼神微动：“先生可知这位...紫薇公子...如今何在？”
顾宪成摇头：“皇室秘辛，老朽岂能尽知？只是提醒二位，或许所有事都围绕着这位神秘人物展开。”
突然，后院传来一声惊呼：“有刺客！”
紧接着是兵器相交之声。顾宪成面色一变：“不好！”
三人迅速赶往后院，只见十余名黑衣人与书院护卫战作一团。见顾宪成出现，黑衣人立刻分出几人直扑而来。
陆斩拔刀迎战，墨闻则将顾宪成护在身后。
“这些是什么人？”陆斩边战边问。
顾宪成脸色苍白：“像是...东厂的人！”
墨闻仔细观察黑衣人招式：“不全是。有几个路数像是军中出身，还有唐门手法...这是个混合队伍。”
突然，一支冷箭射向顾宪成胸口。墨闻及时推开他，箭矢擦臂而过，带出一串血珠。
“墨大人！”陆斩急呼，刀势更猛，连续放倒三人。
黑衣人见无法得手，突然同时后撤。为首者吹响哨子，所有人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书院护卫要追，被顾宪成拦住：“不必了，追不上的。”
墨闻按住流血的胳膊：“他们的目标似乎是顾先生。”
顾宪成苦笑：“因为老朽知道得太多吧。看来东厂不想让老朽与二位多谈。”
陆斩皱眉：“冯保为何要杀你？你们不是有交情吗？”
顾宪成叹道：“朝堂之上，今日友，明日敌，再正常不过。”
墨闻忽然道：“顾先生，您刚才没说实话。您不仅知道紫薇公子的存在，还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顾宪成沉默良久，终于道：“墨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但此事关系重大，老朽只能告诉二位：若要寻真相，可往金陵醉仙楼，找一个叫‘芸娘’的歌女。”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切记，金陵已是龙潭虎穴，东厂耳目众多，二位务必小心。”
——
离开东林书院，陆斩忍不住问：“墨大人，您相信顾宪成的话吗？”
墨闻包扎着手臂伤口：“半真半假。他确实知道内情，但也想利用我们对付东厂。”
“那我们还去金陵吗？”
“去，当然去。”墨闻目光深远，“芸娘...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她可能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突然，一枚飞镖从林中射出，钉在二人面前的树上。飞镖上系着一纸条，只有短短数字：
“勿信顾言，速离江南，否则死。”
陆斩警惕地环视四周：“是谁？”
墨闻取下纸条，轻嗅一下：“桂花香...是女子。看来又有一方势力入场了。”
他望向金陵方向，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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