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正在整理西装衣领,换鞋参加一年一度的云城鸟友会。
我从桌上抽出一纸离婚协议递了过去。
“谢意萱,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我打开他的手机,调出聊天记录。
划到昨天晚上。
【人家看看哥哥家的大鸟嘛!】
“就因为这?”
贺舒言皱眉不耐。
我淡淡答道。
“就因为这。”
……
“只是开个玩笑,你能不能别这么上纲上线?”
“这都几次了,次次都拿离婚说事儿,你不嫌烦我都烦了!”
贺舒言穿鞋的动作停在一半。
下意识地想要扯扯领带,可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加快了动作。
“好了,我以后知道注意分寸,离婚的事你就别提了。”
他皱着眉,有些不耐烦。
“贺舒言,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冷淡出声,一把拉住他的衣摆。
他猛地转过身,按住一侧西裤的口袋,眼神中带着怒火。
我只是将纸和笔又朝前面递了一些。
看着我认真的脸,他刚要拍开我的手,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意萱我知道还在生上次的气,你等我回来再跟你一起去看那只猫行不行?”
“这次的会真的很重要,你就别无理取闹了,回来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他突然出声,却让我陷入疑惑。
愣神的瞬间,他又整了整衣服,迫不及待出了门。
细细思索了一下他的话,我才突然想起他指的是什么。
一个月前我们遇上一只被车撞到的流浪猫,本来是我们俩一起将猫送到医院。
后来说去看望。
可那天贺舒言说有个重要的朋友要见,接了个电话后,直接将我扔在半路。
他直接开车去了去见了那个想看他家大鸟的女鸟友。
等我冒着雨赶到宠物医院,小猫早就因为预存的费用不够得不到治疗而死去。
我讽刺地笑笑,终究没说出什么话。
将协议放在桌上,手机却突然推送出一条朋友圈消息。
【小鸟求偶才会送羽毛,那他是什么意思呢?】
配图是一张精致的宝石打造的羽毛,装在方形的小盒子里。
赫然是刚才贺舒言捂住裤袋时露出的形状。
我眼神轻轻一扫。
电视台上摆着不少羽毛型的宝石。
我精心的装裱像是一个笑话,毕竟他随手送出的这些,大概只是练手的废料。
最终的精品,当然是送给那个他放在心上的女鸟友。
我冷笑着点了个赞,随手便将桌面上的那一排残次品扔进垃圾桶。
男人我都不要了,更何况他拿来装模作样的垃圾。
刚扔完不到几分钟,我正准备清点其余的东西。
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意萱,我跟阿晨他们一起呢,你在家别胡思乱想。”
“是啊嫂子,要不是这次兄弟聚会,大家肯定会叫上你的!”
“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帮你看着言哥,保证不让他被一个花蝴蝶碰到啊!”
我听着那边的保证,看着朋友圈又更新出来的一张图片。
露出更加讽刺的笑容。
是没有花蝴蝶,但怕是有一个不知廉耻的花鸡。
我冷淡地挂断电话,回望这个住了好几年的家。
才突然发现,好似已经有些壁垒分明。
阳台已经全然被贺舒言占据,我养的花早就死去,被换做了那女人推荐的绿植。
另一侧饲养着几只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鹦鹉。
除了这个鸟,家里哪有什么大鸟,是不是开玩笑我难道真的分辨不出?
半数的东西点数好已是半夜,门外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老婆,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灌汤包!”
醉醺醺的贺舒言摇摇晃晃走在前面。
我皱着眉伸手打算扶他,可门外又挤进来一个身影。
“还真是羡慕嫂子,言哥喝多了还跑了大半个城区去那家老破小买这个东西。”
是羡慕还是嫉妒,从她的眼神我便能看出。
“人已经送到了,你也赶快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也不太安全。”
我轻声下了逐客令。
眼前中性打扮的女人却好似要哭了出来,委屈巴巴地拉上贺舒言的衣角。
我装作没看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拉扯。
只是看贺舒言还能说出什么。
“谢意萱,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小冉一个女孩子家家这么晚在外面出什么问题怎么办?”
我冷冷看着他。
一点也不想提醒他,半个月前我出差回来,怕时间太晚,叫他来机场接我回家。
他却只是含糊地说有事。
给他打了好些个电话,他却气势汹汹质问我。
“能有多晚,谁敢对你这个女强人下手?”
“房子有一半是我的,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
说罢他就挤开了我。
气势汹汹拽着薛玉冉进了客房。
我没说话,反正房子确实有一半是他的,随他怎么安排吧。
那袋据说跑了大半个城买的灌汤包扔在地上。
馅料已经从破掉的面皮溢出。
好巧,是我过敏的蟹黄馅。
我回到主卧,盘算着跟贺舒言的婚姻到底要怎么解除。
如果他能自愿自然是最好的。
想至半夜,有些口渴,我起身出了房间。
原本应该睡在客卧的薛玉冉此刻正蹲在贺舒言身前,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
“怎么,已经看过你好哥哥的大鸟了?”
我瞥过被她死死关在阳台最小的笼子里的鹦鹉,毫不客气讥讽。
她像是被惊到,猛地后退撞在了桌上。
就好像精心算计过似的,水杯将她轻薄的衣物染湿,露出里面的蕾丝边。
“我都说了我跟言哥清清白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
“怪不得聚餐他们都让言哥不带你去!”
贺舒言揉着头醒来。
直愣愣地就听到了这句话。
眉头刚皱起,薛玉冉便捂住了嘴,好似是不小心秃噜出来。
“言哥,我还是不打扰你们夫妻感情了,我可不想背上个坏名声。”
“小冉!”
薛玉冉捂着脸冲出了门,贺舒言连拉住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她回头垂眸落泪的模样。
我心里竟只是在可惜,可惜她若是留个长发,效果或许会更好。
“谢意萱你满意了吧?”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女人,小冉也是女人,你非要逼她走,出了事你们负责吗?”
“赶紧跟我出去找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贺舒言直溜溜地起身,一个劲的拽住我就朝外走。
我根本挣脱不了他的手,甚至在半途还被石头磕到。
“你装什么装?要不是因为你,小冉至于跑出来吗?”
我别过头,扯了扯身上的睡衣试图抵御寒意。
被动地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感觉我都要冷的失去知觉。
他才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
“你、你的脚怎么回事?刚才为什么不说?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一把把我抱起放在长椅上,小心翼翼察看我的脚踝。
已经肿起很高。
刚拿出电话,电话铃便突然响起。
“人找到了?在哪?我马上就过来!”
贺舒言欣喜若狂,直冲冲地便朝医院跑了过去。
瞬间便忘记了还在寒风中的我。
瘸着腿,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药店。
却因我身无分文,被那烦躁的店员刺了两句。
我只能又慢慢挪回家里。
将药抹好,已经快至天亮。
我强忍着头上传来的热意,开始将我剩下的东西清理掉。
手工戒指,扔掉。
毕竟从贺舒言认识薛玉冉后,他便再没戴过。
相册,也可以当废纸卖掉。
自贺舒言加入了鸟友会,相册中近半数的照片都换成了各式各样的鸟儿。
另外半数,是薛玉冉的艺术照。
我们的结婚照已经少得可怜,被架在逼仄的封面页。
他甚至不愿为他们再买一个相册。
零零总总,我清理掉了好多东西。
连带着将曾经那个满心是我男人从心里拔除。
直至最后一件东西。
是一瓶我才涂抹过的红花油。
刚准备将东西放进我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手机又跳出一条提示。
【老婆,昨天是我太着急了,你现在没事吧?】
【我还有一会儿就好,等我回去亲自给你揉脚腕。】
我闭眼想要关掉手机,又被朋友圈的头像吸引。
点进去是一张图,一个空空如也的红花油外包装盒。
【哎呀,之前用过的红花油找不到啦~,现在算算都该过期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把它带走啦。】
死去的记忆突然抨击我的脑海。
我忽然想起,这是贺舒言在许久之前带回来的。
当时只说是兄弟崴了脚,他帮忙涂了药,顺手带了回来。
我扭过瓶身,看着已经过了许久的保质期,只觉得一阵无力。
原来这么早之前,他们便勾搭起来了。
甩甩头,我将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都抛开。
忍着昏昏沉沉,将我的两个行李箱推到门口。
门突然从外面打开。
贺舒言还带着笑意的脸,刹那间染上担忧。
“意萱!你哪里不舒服?”
“我送你去医院!”
他三两步走了过来,摸着我的头一阵焦急。
我却觉得他伸出的手莫名有一种恶心,用力避开。
“别闹了意萱,你不想去医院就算了,我给去给你找药!”
他强硬地让我躺下,动作麻利地拿来了退烧药。
看着他不似作假的焦急与担忧,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他静静坐在我的床边,似乎是想等着我休息。
可气氛实在尴尬。
他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对耳环,递到我眼前。
“老婆你看,你之前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个类型的耳环嘛,我给你买了。”
“现在我给你戴上试、试……”
我看他凑到我的耳边,又僵硬了动作。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耳洞早便因为我觉得麻烦没戴耳钉愈合了。
而他手上拿的耳环,也从来不是我喜欢的样式。
倒是在薛玉冉的朋友圈看到过不少类似的。
“离我远点,从她那儿拿来的东西,我嫌脏。”
我毫不掩饰自己厌恶。
他动了动嘴还是忍住了。
“把字签了吧,好聚好散,大家都体面一点。”
他不说,我可不会客气。
“你到底在闹什么?都说了我跟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只是兴趣相合罢了!”
“你什么时候那么龌龊了?”
说完他又很快收敛,隐忍着想要给我扯被子。
可电话铃猛地响起,他手忙脚乱接通就是一句哭腔。
“言哥你让你老婆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
“你又干了什么?!”
电话挂断的瞬间,贺舒言怒意盛发。
就差揪住我的衣领发问了。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有些讽刺地问道。
“我能干什么?”
他不发一言,只是从身后倒了一杯水重重放在床头柜上。
“你最好什么都没干!”
放下一句狠话,他终于急匆匆地离开。
我蒙着眼,压住眼底的湿意。
为我们已经崩塌殆尽的信任苦笑。
强撑着身子起身,我的电话也猛地响起。
“我去他妈的王八羔子!谢意萱你赶紧看看网上!”
“你别跟我说你特么还要跟这个狗东西过下去!”
咋咋呼呼地声音让我还有些发愣。
下意识按照她说的话去搜索。
搜出来的东西也确实是让我脑门的疼痛更加剧烈。
“喂?谢意萱?你不会还真要忍了吧?”
“算了,你以后别说认识我……”
“江常愉,过来帮我吧,我需要你。”
适合好多年,我终于又说出了这句话。
那边停顿了很久。
“真特么是欠你的!”
我突然笑出了声,几乎要笑出泪来。
江常愉作为我大学时的闺蜜,因为我跟贺舒言在一起已经不满很久了。
曾经更是早就规劝过我,可我都没当回事儿。
最终便是渐行渐远,不伤害仅存的情分了。
网上的污言秽语闯进我的眼眶,可贺舒言的发言,更令人愤怒。
“我妻子精神状态不太好,她就是这样,我在这里替她道歉了。”
“我很仰慕薛小姐,但是我有自己的责任。”
薛玉冉在一旁泪光晶莹。
穿着一身精致的衣裙,假小子的模样早已不复。
“我都知道了,我理解你,我会原谅她的。”
看着他们做戏我只觉得一阵恶心。
手机上的骚扰电话拦截次数疯狂提示,就连我的社交平台也满是谩骂。
看着他们那深情对望的模样,我决定送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点开手机里的好些个头像框。
我一一发送了消息,将得到的回复全部保存。
门外传来响动,是贺舒言又赶了回来。
“都处理好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问出的话。
他僵硬了一瞬,假笑着点头。
随即又略带责备地拢住我。
“怎么自己起来了,还生着病呢,赶紧躺下好好休息。”
他语气亲昵,好像已经忘记出门时的不愉快。
我却只觉得恶心。
他用这双碰过薛玉冉的手再来抱我。
我急忙挣脱,坐在床上。
“要不还是送我去医院吧?”
他却一反常态地拒绝。
“明天吧,要是明天还没好我就送你去。”
我识趣地点点头,本来也没想他能够同意。
隔天他早早起床。
“意萱,早饭在桌上,你饿了起来吃,我有事先走了。”
他急匆匆地出了门。
我联系上江常愉,紧紧跟在他身后。
第一次到他们这个所谓的鸟友大会上。
“让我们一起欣赏一下这只鸟!”
薛玉冉作为主持人,侃侃而谈,点出视频。
可视频上全是她面色娇媚蹲在男人身前,以及各种带颜色请求的聊天记录。
我走到广播台,对着话筒缓缓出声。
“薛玉冉,这么多鸟,够你看吗?”
“贺舒言,你也比比自家的跟别人家的鸟,谁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