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谁用圆规尖狠狠扎了下。
林微猛地抬头，鼻腔里瞬间灌满劣质粉笔灰混着汗味的酸腐气息。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的 “距离高考还有 278 天” 刺得她眼睛生疼，讲台上那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正唾沫横飞：“某些同学啊，摸底考三百分都不到，还敢上课睡觉？我看你是等着去电子厂拧螺丝！”
赵建国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水泥地，林微的心脏骤然缩紧 —— 这不是她三十岁那年在出租屋猝死前，反复梦见的场景吗？
她下意识摸向桌角，指尖触到一张皱巴巴的数学试卷。
红色的 38 分被阅卷老师用粗劣的红笔圈着，像一道流脓的伤疤。卷子边缘还沾着半块干硬的橡皮擦，是她前世总爱啃的那块。
“林微！”
一声怒喝砸过来，赵建国的三角眼在镜片后闪着鄙夷的光，“问你呢，这道函数题的对称轴怎么求？上课梦游呢？”
全班哄堂大笑。
林微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排的张倩倩正用钢笔帽戳着同桌，两人转过头来，嘴角挂着一模一样的讥诮。
斜后方的李婷倒是朝她挤了挤眼，可那眼神里的假惺惺，和前世骗走她所有复习笔记时一模一样。
这些脸，这些声音，真实得让她发抖。
她不是应该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着生命力从指缝溜走吗？
不是正后悔着十八岁那年为了早恋逃课、为了合群打游戏，把父母熬白的头发和碎碎念的期盼都抛在脑后吗？
“哑巴了？” 赵建国把试卷摔在讲台上，“连 38 分都考得出来，还有脸在我的课上发呆？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扎进林微最痛的地方。前世她确实就这么 “完了”
—— 二本毕业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在写字楼里做着拿最低薪资的文员，三十岁生日那天还在通宵改报表，最后倒在键盘前，手机里还存着母亲发来的 “注意身体”。
胸腔里突然燃起一团火，烧得她喉咙发紧。
林微缓缓站起身，教室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校服袖口磨得发毛，手指因为常年握笔关节突出，可此刻攥紧的拳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道题的对称轴是 x=1。” 她的声音有点哑，却清晰地穿透寂静，“用顶点式变形就能算出来，赵老师。”
赵建国愣住了，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你……”
“还有，” 林微抬眼看向他，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只有成年人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与锐利，“我不会去电子厂的。我的目标是京华大学。”
“噗 ——” 张倩倩没忍住笑出声，用课本挡着嘴，“林微，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京华大学？你知道去年录取线多少吗？”
“698 分。” 林微报出数字时，全班都惊呆了。这个连二本线都摸不着的学渣，竟然知道京华大学的录取线？
李婷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微微你别冲动，咱们先定个小目标，比如…… 及格？要不我把我的错题本借你？” 她说着，故意把崭新的笔记本往桌上敲了敲，那是她昨天才让父母买的进口活页本。
林微没理她，只是弯腰捡起那张 38 分的试卷，当着全班的面，从中间狠狠撕成两半。
“从今天起，” 她将碎纸扔进垃圾桶，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过去的林微已经死了。剩下的 278 天，我会让所有人看到，我能不能上京华。”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染上金边。赵建国张着嘴说不出话，张倩倩的笑容僵在脸上，李婷的手还停在笔记本上。
只有林微自己知道，这不是少年意气的宣言。
这是一个濒死之人，抓住重生的机会，向命运发出的宣战。
她重新坐下时，从桌肚里摸出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用加粗的红笔写下：
倒计时 278 天，目标：京华大学。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像一声清脆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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