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北京还裹着夏末的热浪，林微拖着半旧的行李箱走出火车站时，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视线穿过攒动的人群，突然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陈阳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站在 “京华大学迎新点” 的红色横幅下，手里紧紧攥着个印着校徽的蓝色礼包，见她望过来，耳根瞬间泛起红晕。
“这里！” 他朝着林微挥手，动作有点笨拙，差点碰倒旁边的指示牌。
穿过人群时，林微听见周围有女生小声议论：“物理系的陈阳居然来接新生？”“听说他拿了国际竞赛金奖，被特招进来的。”
“路上顺利吗？” 陈阳接过她的行李箱，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
他把蓝色礼包塞给她，“里面是学校地图和社团招新手册，还有…… 我问学姐要的选课攻略。”
礼包里的选课攻略上，用红笔圈出了 “最给分的通识课” 和 “千万别选的杀手课”，连上课时间和教室分布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林微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角落里画着个小小的笑脸，笔尖还带着点犹豫的颤抖。
“谢谢。” 林微把礼包抱在怀里，突然觉得行李箱轻了不少。
两人并肩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陈阳的影子总是不经意地往她这边偏，像是想挡住头顶的烈日。路过报刊亭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买了瓶冰镇矿泉水塞进她手里：“刚出站肯定渴了。” 瓶身上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凉丝丝的正好驱散暑气。
地铁里人挤人，林微被后面的人撞得一个踉跄，陈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肌肉线条 —— 那是常年泡在实验室练出来的力量感。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地铁行驶的轰鸣声，林微抬头时，正好看见他紧抿的嘴角，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出了地铁站，京华大学的校门突然撞进眼帘。朱红色的牌坊上刻着烫金的校名，爬满藤蔓的门柱下站着不少拍照的新生，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脸上都带着雀跃的期待。林微捏了捏口袋里的录取通知书，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查分时，父亲把这张纸捂在胸口，说 “比厂里的奖状金贵一百倍”。
“跟我来，我知道办理手续的捷径。” 陈阳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他带着林微穿过种满银杏树的小径，避开人潮汹涌的主路，七拐八绕来到一栋爬满爬山虎的红砖楼前，“这里人少，十分钟就能办完。”
办理入学手续的队伍果然很短，林微刚把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递过去，就听见身后传来轻慢的嗤笑。
“陈阳，这就是你特意来接的小学妹？” 说话的男生倚在窗台边，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名牌手表，眼神像扫描仪似的扫过林微的旧行李箱，“金融系的？哪个高中的？”
陈阳皱了皱眉：“赵宇，别这样。”
“我就是好奇嘛。” 赵宇直起身，走到林微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录取通知书，“哦 —— 原来不是市重点的啊。” 他特意把 “市重点” 三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念什么可笑的词语，“小妹妹，不是我说你，金融圈可不是死读书就能混的，没点资源和眼界，迟早被淘汰。”
周围几个办理手续的学生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看热闹的好奇。林微把刚拿到的校园卡塞进钱包，指尖在卡面上的照片顿了顿 —— 那是她高考后拍的证件照，眼神亮得像淬了火。
“是吗？”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对上赵宇的眼睛，“那真是巧了，我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觉得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赵宇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没料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女生敢这样跟他说话。
他刚要开口反驳，就被旁边的老师打断：“同学，手续办好了就请让让，别挡着后面的人。”
林微拎起行李箱，对还在发愣的赵宇轻轻点头，算是告别。
转身时，她听见陈阳对赵宇说：“林微是我们省的高考状元，你说话客气点。”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去宿舍楼的路上，陈阳一直没说话，耳根却红得厉害。林微突然笑出声：“你不用跟他较劲的。”
“他那人就这样，仗着家里有点钱就目中无人。” 陈阳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他爸是搞私募的，总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在金融圈呼风唤雨。”
林微想起刚才赵宇手腕上的手表，至少要五位数，足够她父母大半年的工资。
但她心里没半点羡慕，反而觉得那只表戴在赵宇手上，像个沉重的枷锁。
宿舍楼是新建的电梯房，林微站在 302 宿舍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呀！你就是林微吧？我叫苏曼琪！” 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生突然跳过来，身上的香水味像打翻了的香水瓶，浓烈得有些呛人。
她指着床上摊开的化妆品：“你看我爸给我带的礼物，这个口红是限量版的，全球就两百支呢！”
梳妆台上摆着林微只在杂志上见过的牌子，口红管上镶着细碎的水钻，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苏曼琪拿起一瓶粉底液往手背上倒，金色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滴：“这个超好用的，就是有点贵，要三千多呢。”
林微把行李箱放在靠门的空床位上，刚要说话，就看见靠窗的角落里坐着个女生。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怀里紧紧抱着个旧布包，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正是苏曼琪说话时被忽略的存在。
“你好，我叫李娟。” 女生的声音细若蚊蚋，说完就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我叫林微。” 林微笑着点头，注意到她布包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荷花，针脚很密，看得出来缝了很久。
“大家快来看！这面墙拍出来超有感觉！” 门口突然探进个脑袋，女生扎着高马尾，手里举着个粉色的拍立得，咔嚓一声，把宿舍里这奇妙的画面定格下来。
“我叫张萌，艺术系的，以后咱们就是室友啦！”
她把刚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大家，照片里苏曼琪正对着镜子涂口红，李娟抱着布包坐在角落，林微站在行李箱旁，阳光透过窗户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以后每天都拍一张，等到毕业就能做成相册啦！”
张萌举着相机到处转悠，镜头扫过苏曼琪的化妆品，又停在李娟的旧布包上，最后对着林微笑：“你行李好少啊，要不要我陪你去超市买日用品？”
“不用麻烦了，我带的够用。” 林微打开行李箱，里面整齐地叠着几件 T 恤和牛仔裤，最上面放着那本翻得卷边的错题本。
这是她特意带来的，想时时提醒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来之不易。
苏曼琪凑过来看了一眼，嘴角撇了撇：“现在还有人带这么旧的本子啊？我们高中同学都用平板电脑记笔记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最新款的手机，“对了，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好联系。”
林微报出自己的微信号，是用生日和 “京华” 的首字母组成的。苏曼琪扫完码，突然笑出声：“你的头像怎么是只仙人掌啊？太土了吧，我给你推几个好看的头像。”
“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 林微看着自己的头像 —— 那是窗台上那盆开了花的仙人掌，是她重生后种的第一盆植物，“好养活，还能开花。”
李娟突然抬起头，看了林微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嘴角却悄悄向上弯了弯。
张萌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笑着说：“我发现咱们宿舍还挺有意思的，像个小型联合国。” 她把照片贴在门后的墙上，拍了拍手，“走！我请大家去吃食堂的招牌菜，听说京华的烤鸭饭超有名！”
苏曼琪夸张地捂住鼻子：“食堂？里面全是油烟味，我爸给我办了附近五星级酒店的会员卡，咱们去那儿吃吧。”
“可是…… 我没钱。” 李娟的声音小得像叹息。
“我请你啊。” 苏曼琪掏出钱包，露出里面厚厚的信用卡，“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林微突然开口：“还是去食堂吧，我听说金融系的系主任今天会在食堂视察，说不定能遇到。” 她故意加重了 “金融系” 三个字。
果然，苏曼琪的眼睛亮了：“真的？我爸说一定要跟系主任搞好关系。” 她立刻收起钱包，“那快去食堂，别错过了。”
林微拎起包跟在后面，路过李娟身边时，对方突然小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 林微笑了笑，“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走出宿舍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陈阳发来消息：“报道完了吗？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给你带了本《金融市场学》的参考书。”
林微回复 “马上到”，抬头看向远处的图书馆，玻璃幕墙在夕阳下闪着光，像座藏满宝藏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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