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在工作室翻找工具时,从储物柜最底层翻出了一件深蓝色毛衣。
袖口磨破了边,整件毛衣洗得起球,是陆则大学时送他的。那时他总说苏砚穿深色好看,像“冬天里开的最艳的花”。
他捏着毛衣的领口,指尖触到布料上残留的柔软。那年冬天特别冷,他在画室赶作业,陆则就裹着这件毛衣坐在旁边看他画画,暖气坏了,两人就挤在一起取暖,呼吸混着松节油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后来为什么会决裂?
苏砚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了,只记得一场激烈的争吵,摔碎的玻璃杯,还有陆则通红的眼睛。他只知道,从那天起,这件毛衣就被塞进了柜子深处,像那段被强行掐断的时光。
“叮——”手机提示音打断了思绪。是陆则发来的消息:“明天布展,需要帮忙吗?”
苏砚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手指悬在键盘上,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个“不用”。
他把毛衣重新塞回柜子,关上柜门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在空荡的工作室里回荡。
墙角的落地镜映出他的影子,孤单得像件没完成的雕塑。他恍然间发现,自己这些年穿的衣服,大多还是深色系,像在无意识地延续着什么。
布展当天,苏砚在《间隙》系列的中心位置站了很久。
那件名为《未触》的雕塑被安放在最显眼的展台——两个相向而立的人形,指尖距离恰好3厘米,底座的灯光从下往上打,在他们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像藏着无数没说出口的话。
陆则的纪录片展台就在隔壁展厅。苏砚能听见他和工作人员说话的声音,清朗的,带着笑意,和在他工作室时的沉默截然不同。
“苏老师,您的雕塑……很特别。”一个年轻的策展人走过来说,“尤其是这3厘米,让人觉得可惜。”
苏砚没说话。
“是在讲错过的感情吗?”策展人又问。
他还是没回答,转身走向后台。路过陆则的展台时,正撞见陆则在调试设备,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纪录片的片段,其中一个镜头一闪而过——是去年冬天的湖边,他在画枯枝,陆则的镜头从他的速写本移到他的侧脸,停留了足足五秒。
陆则也看见了他,手忙脚乱地按了暂停。
“你的展……”陆则开口,想说点什么,却被苏砚打断。
“我的雕塑,和感情无关。”苏砚的声音冷得像冰。
陆则的手僵在设备上,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
苏砚转身离开,后背却像被什么东西烫着。他知道自己在撒谎。这3厘米的距离,分明就是他们自己——明明再往前一步就能触碰,却被沉默困在原地,像场永远演不完的默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