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东区，文程市废墟。
秋风扫过一地的狼藉，烟尘滚滚，几个黑色的身影在尘雾之中，远远而来。
领头的正是夜司。
在一群黑衣里，他的体格高大的无与伦比，旁人在他身边都瞬间矮下去一个头。男人的面容轮廓锋利，眉骨高挺，鼻梁挺直，下颚线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如同一柄出窍的匕首。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眼睛——鲜艳如血，眼窝深邃，睫毛细长，自上而下的俯视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毫不避讳的展露自己的锋芒。
“跟上。”
低沉冷硬的声线响起。
黑色马丁靴谈过断壁残垣，他走的大步，让身后的人不得不小跑跟上。林永明窜到他身边，青年火红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如同燃烧的烈焰，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大先导！”他比夜司矮了快两个头，说话都得仰着脑袋，“如果真有特异体呢？”
这个问题他问了不下三遍，夜司起初还认真回答“听指挥”，现在早没了耐心，余光撇了他一眼，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恐吓地说：
“把你喂给它。”
林永明马上往后溜去，凑到一旁的棕发小女孩身边，小声问：“小先知，你见过特异体吗？”
黎云扭头看他，小女孩眼上蒙了一条白纱，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棕色长发末尾微卷，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我也不知道，但预言里没有坏的。”
“可昨天这里的异能波动足足有八级！都接近‘灾厄级’了！最高也才十二级！”
“哦，”黎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夜司的背影，“难怪大先导来了。”
“啊？”林永明不解，“什么意思？”
“不是特异体，”小女孩一脸认真地说，“是比特异体更危险的东西。”
林永明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那我们岂不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前面的人全停了下来，连大先导也停在最前面，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一处，众人都呼吸一滞。
前面是半截破破烂烂的大厦，而在钢筋丛生的角落里，却有一抹不合的白色闯入——一个白色长发的男人。
他被血浸透，身上的白袍破烂不堪，身后，一对巨型白色羽翅无力的垂在墙边，上面破了好几个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鲜血一下下滴在断裂的地面上，已经聚成了一个小湖泊。
美丽与荒诞交杂，他仿佛是自天上被打入人间的神使，即使浑身狼狈，遍体鳞伤，也褪不去那份圣洁的美丽。
更要命的是，他在微笑。
几人都不语，向夜司投去询问的目光，林永明看到那双眼睛里闪过惊异和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丝——痛心？
这不科学。
他们向来傲慢的大先导，会露出这种表情？
林永明正想去问怎么处理，后方的队员也准备着呼叫医疗直升机，只等大先导一声令下。
谁料，大先导做出了一个让在场人都震惊的举动——
他第一个冲到了这个男人跟前，伸手摸了摸脉搏，微弱，但是还在顽强的跳动。
平时处理伤员他根本不愿意多管的！
几个队员大眼瞪小眼。
“叫医疗。”他头也不回的吩咐。
队员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叫直升机，林永明凑上去，看他单膝跪地，慢慢将男人揽进怀里，动作轻柔的不可思议。
林永明当即瞳孔地震。
那男人身上，又是尘又是泥又是血，弄脏了大先导的风衣，换平时林永明碰他一下都会被骂。而现在，他却小心翼翼地抱着，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轻轻拨开男人额前的碎发，看见男人紧闭的双眼和蹙起的眉头，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
随着他的动作，白色发丝散落下来，林永明清清楚楚地看见男人脖颈上的金属银项圈——他立即就明白过来，这男人是……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回过神来，他看见大先导身边腾起暗影，像一条纯黑的蛇缠准项圈，一用力绞碎成好几块。
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夜司弯腰抱起地上的男人，羽翅拖在地上，迎着一群人震惊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冲林永明一扬下巴：“收拾干净，带回去。”
“是，大先导！”
林永明感觉过去，从外兜取出密封袋，将碎成好几块地银项圈装好。黎云走到他身边，视线落在一块碎片的金属借口上。
“这是……”
“不是重刑犯用的。”林永明替她回答，把袋子递过去让她看的更加仔细，“我感觉更像是实验室用的。这就是你说的，比特异体更危险的东西？”
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或者说，一个昏迷不醒的异能者？
黎云摇了摇头，轻声道：“他比特异体更危险。”
林永明站起身，余光看见医疗直升机下降，黑色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像只蓄势待发的铁鸟。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小先知没有回答，目送大先导登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顿时鸦雀无声。
B区第一先导基地，医疗中心。
夕阳里，直升机降落在橙红的火烧云之下，机舱门开启，医疗人员推着担架车下来，紧随其后跟着夜司，他边走，边划开左手腕的手环，拨出去一通电话。
响铃的几秒，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担架车上，在男人苍白的面色之上——急救医生说他耗空了所有体力，所以维持不住异能形态，羽翅消失的一干二净。身上多处啃食的伤口，可能是……
“喂？”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笑的男声从电话传来，“小Yes？”
推担架的医护不由抬头，敢这么叫大先导的全基地就只有那一个人，他们的首席医疗师，人称其外号——亚比。
“滚回来。”
那边传来打哈欠的声音，而后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听上去格外欠揍，“这么想我？求求我啊～”
“是他。”
简单两个字，却让对面直接挂断电话。
担架车被推进白色大楼，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往来的医生护士都不由往门口扭头，没有重大伤亡，大先导怎么会出现医院——这不对劲。
男人被安置在医疗舱里，伤口已经处理过，他戴着氧气面罩，手上扎着针头，各种电极线管围着他的身体，生命信息被实时反应在一边的显示屏上。
“大先导。”急救医生擦着额头的冷汗，汇报道：“患者身上的伤口，超百分之七十都是由人头蛹王啃食所致，还在伤口里发现了虫卵…”
夜司的右手猛得攥紧，上面还残留着男人的血迹，却还是面不改色：“继续。”
“后背有大面积擦伤，脊椎L3节段有轻微位移，初步判断是遭受了撞击……”
医生忽然停了一下。
夜司侧过头去问：“怎么了？”
“他右手臂上…有一条突起的银线……”医生似乎在艰难的组织语言，“可能…进行过…手术……”
夜司把拳收的更紧了，骨头清脆的咔嚓声回荡在医疗室内。
急救医生说的极其委婉，但夜司知道那是什么——非法的人体改造，那些血腥的地下实验……
他竟然…经历过……
想到这里，夜司的胸口突然就痛的厉害。
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亚比穿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走来，米白色的半长发在脑后用一根发绳束起，随着他的脚步在摇晃。那异色的，一蓝一绿的眸里总是带着笑意，唇角稍扬，衬的他整个人慵懒又神秘。
急救医生立即递上报告，他快速扫过一遍，略带惊讶地冲夜司挑眉：“你确定是他？都过去…”
“确定。”夜司斩钉截铁的打断他。
亚比没再说什么，合上报告，径直来到医疗舱前。
男人的睡颜温和，肤色在光下白的几乎透明，可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笑。纯白的发丝散落在周身，像落了半个舱的雪。
亚比检查着他的伤口，右手汇聚出一道淡淡的薄荷绿光，在光下的伤口被一寸寸抚平。
当他掀开男人右臂袖口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明显不属于人体组织的银线突起在皮肤表面，似一条大虫盘踞在手臂上，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肩头，上面还有许多早就淡化的疤痕。
亚比的指尖触到银线时，那条“虫子”突然蠕动了一下，仿佛有生命般钻入更深处的血肉。
他抬头看向夜司，发现对方的瞳孔放大，胸膛起伏明显，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亚比本想说点什么，看到他这副样子又咽了回去。他的手顺着那条银线往上，探向男人的后颈，触感略微的不同。他凑前去看，果然猜中了——是黑色条形码纹身。
这就说明，眼前的男人正是来自某个地下实验室的造物，也就是他们通常谓称的“合成体”。
“人没事，”亚比收回手，绿光随即熄灭，“但你也看到了，他是个合成体，得进一步检查…小Yes？在听吗？”
“嗯。”夜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他多久能醒来？”
“说不好，没准要个三四天。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D东区，文程市废墟。”
亚比眯起眼，“是因为那边的八级波动？”
“嗯。”夜司低头看着男人的脸，他已经猜到了，那八级的波动，身上的伤口，都是这人和人头蛹王厮杀的证据。
“大先导大先导！”
林永明抱着一本文件冲进来，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技术部那边验过了，这项圈是F区产的，上面还刻有字！”
他把照片用手环投影出来，金属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编码——
【F1-07X017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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