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熙走了两步，又停住。夜风卷着稻叶的腥气扑过来，他回头看，那团小小的影子还蹲在原地，单薄得让人心头发紧。终究是狠不下心，他折回去，弯腰伸出手：“起来，地上凉。”
何浩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进了他掌心。陈少熙的手很暖，带着点烟草和泥土的味道，一把握住他冰凉的指尖，稍一用力就把人拉了起来。
何浩楠站不太稳，踉跄了一下才扶住他的胳膊。陈少熙松开手，转身往宿舍走，刚迈脚，就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声音，像片羽毛落在心上：
“可是……”
何浩楠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惊雷般的力道。
“可是一珩他喜欢你啊……”
陈少熙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慢慢转过身，看见何浩楠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只有嘴唇在轻轻动：“上次大通铺，他半夜说梦话，喊的是你的名字…还有他那天问我，说哥你知不知道少熙除了海贼王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说想跟你一起……”后面的话何浩楠没说，他知道陈少熙明白。
夜风忽然静了，连虫鸣都停了。陈少熙看着何浩楠紧绷的侧脸，对方的手指还攥着那截断枝，指节泛白，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陈少熙张了张嘴，喉咙发干，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没想过王一珩那小子心里藏着这些，更没想过何浩楠会知道，还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陈少熙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起王一珩总爱和自己打打闹闹，想起吃饭的时候王一珩总会特意多看他两眼，想起那天大通铺，他递过来的耳塞……那些被他当作“弟弟依赖哥哥，弟弟关心哥哥”的兄弟情，此刻都变了味道。
“所以你……”陈少熙的喉咙发紧，“所以你躲着我，是因为这个？”
因为王一珩喜欢他，而何浩楠不想夹在中间？因为怕伤害那个把他当亲哥哥的少年？
何浩楠终于抬起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含着泪：“我不知道……我怕你们因为我吵架，怕一珩难过，也怕……”
他顿住了，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被风吹散。
陈少熙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那点震惊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了更复杂的滋味。他想起何浩楠总是把“大家”挂在嘴边，想起他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愿让别人为难的样子，忽然觉得又气又心疼。
这只傻小狗，永远在替别人着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走回何浩楠面前，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像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傻瓜，”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感情的事，从来不是让来让去的。”
何浩楠的睫毛颤了颤，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陈少熙的手背上，滚烫的。
“那我怎么办啊……”他带着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
陈少熙没说话，只是用指腹擦掉他的眼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集装箱的铁皮在身后泛着冷光，远处的田野寂静无声。
他忽然明白，何浩楠的躲闪从来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在意——在意他，在意王一珩，在意这份脆弱又珍贵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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