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下坠的意识。失重感拉扯着五脏六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或者说,是空间被撕裂的呜咽。
郭文韬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脚下传来了实地的触感,坚硬、冰冷,带着灰尘的气息。他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剧烈的眩晕感和后背残留的闷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用力眨了眨眼,驱散眼前的黑雾。视线逐渐清晰。
不再是那个令人窒息的灰白囚笼。
他正站在一条……极其怪异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是歪歪扭扭、如同儿童涂鸦般的高楼,窗户是空洞的黑窟窿,有些墙壁呈现出融化蜡烛般的质感。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只有一片均匀的、死气沉沉的灰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混合着廉价香水的刺鼻味道。
最诡异的是声音。
这里并非死寂。相反,充满了声音。汽车的鸣笛、人群的喧哗、商店促销的喇叭、隐约的音乐……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令人烦躁的噪音背景墙。
但这些声音……是扭曲的、失真的。汽车的鸣笛像是野兽垂死的哀嚎,人群的喧哗变成意义不明的嘶嘶声和咯咯的窃笑,促销喇叭里播放的是破碎的音节和尖锐的摩擦音。
它们充斥在耳边,却无法传递任何有效的信息,反而像无数根针,扎刺着神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和精神压力。
文韬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但那些扭曲的噪音仿佛能穿透手掌,直接钻进他的大脑。他立刻想起了禁闭室墙上的规则:【禁止喧哗】。难道这里……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街道上并非空无一人。一些模糊的、如同褪色照片般的人形轮廓在扭曲的建筑间移动。
它们没有五官,动作僵硬而飘忽,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它们对文韬的存在似乎毫无反应,只是麻木地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轨迹移动,发出那些扭曲噪音的一部分。
就在文韬试图理解眼前这荒诞一幕时,一个极其突兀、却带着惊人熟悉感的、元气十足到甚至有点破音的叫喊声,如同利剑般刺穿了这片扭曲的噪音背景墙:
“喂——!!有人吗?!!这什么鬼地方啊?!!吵死啦——!!!”
这声音?!文韬的心脏猛地一跳,循声望去。
就在街道斜对面,一个同样由扭曲建筑构成的“小广场”边缘,一个身影正上蹿下跳,对着空气大喊大叫。
那人穿着一身色彩鲜艳、印着夸张涂鸦的连帽卫衣,头发有些凌乱地翘着,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烦躁、不解和……旺盛好奇心的表情。他一边喊,一边还用力跺着脚,试图引起那些模糊人影的注意——当然,毫无作用。
黄子弘凡!
文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个诡异莫名的世界里,竟然这么快就遇到了熟人?而且是以如此……黄子弘凡的方式。
就在黄子喊出第二声“有没有活人啊——”的时候,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麻木移动的模糊人影,动作瞬间停滞。它们没有五官的“脸”,齐刷刷地转向了黄子所在的方向!街道上所有扭曲失真的噪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陷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的寂静!
死寂,比禁闭室更甚!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黄子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张着嘴,后面半截喊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警惕地看向那些“看”向他的模糊人影。
下一秒,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模糊人影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无声地抖动起来!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它们的轮廓变得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要溃散。
接着,它们张开了没有嘴唇的“嘴”——一道无声的、却带着极致痛苦和怨毒情绪的尖啸冲击波,如同实质般,猛地扩散开来,目标直指黄子弘凡!
文韬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瞬间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头顶,头皮发麻!那无声的尖啸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污染!他看到黄子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痛苦地捂住了头,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糟了!” 文韬瞬间明白了这个副本的规则核心——禁止发出“有意义”的喧哗!黄子刚才那几句元气十足的大喊,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就是最致命的挑衅!
他必须阻止黄子!否则他会被那些怨灵般的“居民”撕碎!
文韬顾不得暴露自己,猛地从藏身的建筑拐角冲了出去,同时用尽全力压低声音,朝着黄子的方向嘶吼:“黄子!闭……”
然而,他的警告只发出了两个音节!
一股冰冷的、带着恶意的注视感瞬间锁定了他!文韬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欲袭来!他违反规则了!他也发出了“有意义”的声音!
就在文韬和黄子同时陷入危机,被那些无声尖啸的怨灵包围的千钧一发之际——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一声如同平地惊雷般的怒吼,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暴怒和一种近乎实质化的凶悍气势,猛地炸响!
这声音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充满力量感!它像是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那片无声的尖啸精神污染上!
嗡!
空气中仿佛荡开了一圈无形的涟漪!那些包围黄子和锁定文韬的怨灵人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它们的无声尖啸被打断,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文韬和黄子同时感到精神压力一轻!
两人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广场另一侧,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青年,如同愤怒的战神般矗立着。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手里,赫然拎着一根……锈迹斑斑、但看起来异常沉重的金属水管?此刻,那水管被他当作武器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青年浓眉紧锁,眼神凶狠得像要喷火,脸上带着一种“老子刚睡醒就被扔进精神病院”的暴躁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那些被他一嗓子吼得有点“懵”的怨灵人影,再次吼道:
“看什么看?!吵什么吵?!石凯提刀——呃,提棍!信不信老子把你们这破地方都拆了?!”
石凯!
文韬和黄子同时认出了来人。是那个在健身房被拖入深渊的石凯!此刻他手中虽然没有刀,但那根锈水管和他那标志性的“石凯提刀(棍)”的气势,简直如出一辙!
石凯这声饱含愤怒和物理穿透力的怒吼,似乎完美地“覆盖”了之前黄子和文韬发出的“有意义”声音,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中和”或者“打断”了规则对声音意义的判定!让那些怨灵的攻击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失效!
“凯凯!” 黄子劫后余生,看到熟人,尤其是这么猛的熟人,顿时喜出望外,也顾不上刚才的凶险了,就想跑过去。
“别动!” 文韬强忍着喉咙的刺痛和眩晕,用气声低喝,同时朝着石凯的方向猛打手势——指向那些又开始蠢蠢欲动、重新汇聚起无声怨毒波动的怨灵人影,又做了一个噤声和快走的手势。
石凯虽然暴躁,但绝对不傻。他立刻看懂了文韬的手势,也感受到了那些无形之物重新凝聚的恶意。他狠狠啐了一口,眼神依旧凶狠,但动作却极其干脆。
他朝着文韬和黄子用力一挥手,示意“跟上!”,然后转身,拎着他的“神棍”,朝着一条看起来相对狭窄、扭曲建筑遮挡较多的巷子,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文韬和黄子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强忍着身体和精神的不适,用最快的速度,紧跟着石凯那高大的、充满安全感的背影,一头扎进了那条阴暗扭曲的巷子深处,将身后重新沸腾起来的无声尖啸和扭曲街道,甩在了身后。
(章节结尾感悟 - 文韬视角)
在阴暗巷道的疾奔中,后背残留的撞击闷痛和喉咙的灼烧感还在隐隐作痛,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黄子那穿透噪音的喊叫、怨灵无声的尖啸,以及石凯那石破天惊的怒吼。
这些混乱、危险、甚至有些荒谬的声音碎片,却诡异地让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稍微松动了一丝。
他想起现实中一次失败的密室录制。那次机关故障,他们被困在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就在大家有些焦躁时,黄子弘凡突然开始用他那五音齐全的嗓子高唱跑调的歌,试图“活跃气氛”,结果被忍无可忍的石凯用抱枕“物理静音”。
当时石凯一边抢抱枕一边吼:“黄子弘凡!你再嚎信不信我真提刀了?!” 场面一度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那时的“提刀”是玩笑,是朋友间打闹的夸张。而此刻,在这条通向未知的阴暗巷道里,前方石凯紧握着那根锈迹斑斑的水管、警惕前行的背影,却让那句“石凯提刀”的玩笑话,染上了沉甸甸的、关乎生死存亡的真实分量。
原来最令人安心的喧嚣,不是死寂中的天籁,而是绝境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提着“刀”(哪怕只是根水管),为你吼开一条生路的、莽撞又可靠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