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第一次见到顾延州,是在大二那年的盛夏。
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她抱着厚厚的《电影史概论》,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额角的碎发被空调吹得微微晃动。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流动的画。
“同学,不好意思,能借过一下吗?”
清冽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像冰镇汽水打开时“嗤”的一声,带着夏日里难得的清爽。林晚星抬起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背着黑色双肩包,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染成浅棕色。他微微侧身,露出身后书架上的一排专业书——《信号与系统》《通信原理》。原来不是文学院的。
林晚星连忙往里面挪了挪椅子,脸颊有些发烫:“哦,好。”
顾延州道了声谢,伸手抽出最上层的那本《数字信号处理》。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林晚星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手上,直到他转身离开,才猛地回过神,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砰砰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书本上,可那些印刷体的文字却变得模糊起来,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双眼睛。
那天下午,顾延州就坐在离她不远的位置。林晚星偶尔抬起头,会看到他低头看书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他看书时很专注,眉头微蹙,偶尔会用笔在书上划下重点,动作干净利落。
夕阳西下时,林晚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经过顾延州身边时,不小心碰掉了他放在桌角的笔。黑色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他的脚边。
“对不起!对不起!”林晚星吓得连忙道歉,蹲下去捡笔。
顾延州也同时弯下腰,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一起。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像夏日里的薄荷糖,瞬间窜遍林晚星的全身。
“没关系。”顾延州捡起笔,递给她,眼神里带着一点笑意,“下次小心点。”
林晚星接过笔,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匆匆说了句“谢谢”,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图书馆。
走出图书馆,晚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林晚星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夏天除了燥热和蝉鸣,还有这样令人心动的瞬间。
原来盛夏的风里,藏着这么多细碎的欢喜。她想起顾延州说“下次小心点”时,尾音里带着的笑意,像颗被阳光晒化了点的水果糖,甜得恰到好处。指尖无意识地在窗台上画着圈,忽然期待起“下次”——下次会是在哪里遇见呢?是图书馆那排摆满专业书的书架前,还是食堂排队打饭的队伍里,又或者,是在某条种满梧桐的路上,他背着双肩包迎面走来,风掀起他的衣角,像此刻吹乱她心跳的风一样。
天边最后一抹橘红渐渐褪去,星星开始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林晚星拉上窗帘,转身时不小心碰掉了书架上的书签,弯腰去捡时,看见书签背面自己写的那句“夏天很长,故事很慢”,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突然被按下了快进键,又或者,是她的心跳,比往常快了不止半拍。书桌上的台灯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电影史概论》的封面上,她翻开书页,却在空白的页眉处,不自觉地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极了顾延州刚才看向她时,眼底藏着的那点温柔。
这个夏天,好像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不再只是闷热的午后、聒噪的蝉鸣,还有图书馆里清冽的男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指尖相触时那阵像触电般的麻,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