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座位。林远又迟到了，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她盯着那个空座位，想象着他匆匆跑进教室的样子——头发微乱，校服领子歪着，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喜欢林远，这是她高中三年最隐秘的心事。
教室后门被推开，林远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报告！"他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喘息。
班主任李老师皱了皱眉："林远，这周第三次了。"
"对不起老师，自行车链子断了。"林远挠了挠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沈悦的方向。沈悦立刻低下头，假装在记笔记，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林远走到她身旁坐下，带来一阵微风和淡淡的洗衣粉香气。沈悦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借我看看上节课的笔记？"林远凑过来小声说，声音近得让沈悦耳根发烫。
她默默将笔记本推过去，不敢抬头。林远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仿佛被灼伤般发烫。三年来，这样的瞬间数不胜数，每一次都让沈悦既甜蜜又煎熬。
课间，沈悦从书包里取出另一个笔记本——深蓝色布面，边角已经有些磨损。这是她的秘密日记，记录着关于林远的一切。
"5月8日，晴。林远今天又迟到了，他说自行车坏了。他穿那件深蓝色T恤很好看，衬得眼睛特别亮..."沈悦的字迹小而整齐，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挤在一起。
翻到本子最后，她轻轻抚过那行字："倒计时30天"。高考临近，这也意味着她与林远同桌的日子即将结束。沈悦咬了咬下唇，在新的一页写下："我想告诉他..."
"告诉谁什么？"苏晴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沈悦"啪"地合上本子，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没什么！"她的声音比预想中高了八度，引来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包括正在喝水的林远。他疑惑地看向这边，沈悦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放学铃声响起，沈悦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余光观察着林远的动作。他今天似乎很着急，三两下就把书本塞进包里。
"我先走了，明天见。"林远对她笑了笑，匆匆离开。沈悦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回家的路上，沈悦绕道去了学校后门的小书店。老板是个和蔼的老人，知道她常来，已经把她喜欢的几本新书留在了柜台。
"今天有本特别的书，我想你会喜欢。"老人神秘地笑着，从柜台下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诗集。
沈悦翻开扉页，《致青春的情书》几个字映入眼帘。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我要这本，谢谢。"
那天晚上，沈悦辗转难眠。她爬起来，在台灯下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张纸，开始写信。写写停停，涂涂改改，直到凌晨才满意。她把信纸折成小方块，夹在那本新买的诗集里。
"明天，"她在日记本上写道，"我要把这本书送给他。"
然而第二天，林远请假了。沈悦盯着空荡荡的座位，手中的书包带被她攥得发皱。
"林远怎么了？"她装作不经意地问前桌的同学。
"好像是发烧了，昨天淋雨回家感冒了。"同学回答。
沈悦的心揪了一下。昨天明明是大晴天，怎么会淋雨？除非...他是为了别的事出门。她摇摇头，甩开这些胡思乱想，却忍不住担心。
三天后林远才回来，脸色还有些苍白。沈悦准备好的书在书包里放了三天，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送出。每次她想开口，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一样。
倒计时变成了27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悦的勇气随着高考的临近而消退。那本诗集一直躺在她的书包里，信纸开始有些皱了。
毕业前一周，班里组织拍毕业照。沈悦特意早起，换上了最满意的白色连衣裙。在镜头前，她站在女生队伍的最后一排，恰好能看见前排男生的后脑勺——林远的头发总是有点不听话地翘起一撮，她再熟悉不过。
"三、二、一，茄子！"
快门按下，定格了青春的笑脸。沈悦在心底默默祈祷：让这一刻永远停留吧。
拍照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沈悦鼓起勇气走向正在收拾三脚架的林远。
"那个..."她的声音细如蚊蝇。
"嗯？"林远转过头，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
沈悦的心跳快得发疼。"恭喜你考上A大。"她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这句。
林远笑了："谢谢，也恭喜你。B大就在我们学校对面呢。"
沈悦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见班花周婷朝这边走来，亲昵地拍了拍林远的肩膀。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先走了。"沈悦匆匆转身，没看见林远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天晚上，沈悦在日记本上写满了字，又全部涂黑。最后只留下一句："就这样吧。"毕业典礼当天，沈悦早早到了学校。教室里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在林远的课桌上。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轻轻抚摸桌面上的刻痕——那是某次林远做题太投入，铅笔留下的印记。
沈悦从书包里取出那本诗集，犹豫片刻，最终将它塞进了林远的课桌。转身离开时，她的眼眶有些发热。
她不知道的是，半小时后林远来到教室，发现了那本书。他翻开扉页，里面掉出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上是沈悦清秀的字迹：
"林远，我喜欢你。从高一分班那天起，整整三年。——沈悦"
林远愣住了，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纸条边缘出现了细微的皱褶。他猛地抬头环顾教室，但沈悦早已离开。
而此时，沈悦正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校园。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消息："你去哪了？林远在到处找你！"
沈悦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不知该如何回复。公交车转过一个弯，学校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毕业晚会她没有参加。第二天，班级群里炸开了锅——林远和周婷在一起了，有人拍到了他们在毕业晚会上的亲密照片。
沈悦关掉手机，取出那本蓝色日记本，轻轻放在书架最深处。窗外，初夏的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青春轻轻的叹息。
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上，已经结婚生子的沈悦和周婷闲聊。
"说起来，你和林远当年怎么突然分手了？"沈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好奇。
周婷惊讶地看着她："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啊！那天只是玩游戏输了的大冒险。"她喝了口酒，"倒是林远，听说他那天本来打算向暗恋三年的女生表白，结果人家提前走了。"
沈悦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她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和别人交谈的林远，他也恰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默契地移开视线。
聚会结束，沈悦在酒店门口等车。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
"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悦转身，林远站在那里，时光在他眼角留下了细纹，但笑容依然如当年般明亮。
"好久不见。"她轻声回应。
两人沉默片刻，同时开口：
"当年..."
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
"你先说。"林远说。
沈悦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过得好吗？"
"还不错。"林远点点头，"你呢？"
"我结婚了。"
出租车来了，沈悦上车前最后看了林远一眼。车窗摇上的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的夏天，那个没敢送出心意的午后。车子启动，后视镜中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中。沈悦轻轻闭上眼睛，任由城市的霓虹在眼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有些话，终究是错过了最适合说出口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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