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地压下来,像一方昂贵的、缀满碎钻的丝绒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整座城市。
可在这城市的心脏地带,某栋摩天大楼的顶层,却亮如白昼。巨大的落地窗将脚下车水马龙的光河压缩成无声流淌的彩带,映照着室内更为璀璨的人造星河。
水晶吊灯倾泻下冰冷而奢华的光瀑,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槟气泡破裂的细微声响,以及各种顶级香水精心调制出的、层次繁复的气息。这里是京圈名利场的核心,是温令仪的主场。
温令仪站在略高于主厅的弧形台阶上,一身剪裁极尽锋利的黑色丝绒长裙,包裹着秾纤合度的身体。裙摆如墨色水流般曳地,只在行走间泄露出一点珍珠般的小腿肌肤。
没有多余的珠宝,颈间一条极细的铂金链子坠着一颗切割完美的水滴形钻石,在她锁骨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折射的光芒比头顶任何一盏灯都更冷冽、更夺目。
她手里端着一只细长的香槟杯,指尖涂着与唇色一致的暗调红,姿态松弛地倚着冰凉的金属栏杆,目光随意地扫视着下方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人群。
她是风暴眼,是所有人目光隐秘交汇的终点。那些或敬畏、或倾慕、或算计的视线,如同蛛丝般缠绕过来,又被她周身无形的屏障无声地弹开。
她是温令仪,温氏娱乐帝国的掌舵人,京圈里那轮清冷孤绝、人人都想沾染却又无人能真正靠近的白月光。她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是对这场浮华盛宴的旁观,又像是一切尽在掌握的默许。
就在这时,主厅入口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骚动。那骚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引得更多的人转头望去。
空气里低沉的交谈声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低了几个分贝,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着的、兴奋的吸气声和快门启动前那种细微的“咔哒”预响。
他来了
宋亚轩
出道十五年,零绯闻零污点,屹立在金字塔尖的绝对顶流。他甫一出现,周身的光芒仿佛瞬间吸走了场内大半的光源。
一身看似低调的深灰色戗驳领丝绒礼服,却因他挺拔如修竹的身形和那张被造物主格外眷顾的脸庞而显得异常矜贵。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干净得如同雕刻。时光似乎对他格外宽容,十五年的聚光灯生涯并未留下风霜的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愈发醇厚迷人的气度。
他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向认出他并激动低呼的宾客点头致意,步伐沉稳地走进这片喧嚣的中心。
镁光灯在他身周爆开一片片刺目的白,记者们几乎要冲破安保人员的阻拦,长枪短炮贪婪地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他是行走的焦点,是这场晚宴上另一颗不容忽视的恒星。
然而,无人窥见他垂在身侧、掩在丝绒礼服下的手,正微微蜷紧。指尖陷入掌心,带来一点清晰的钝痛。他抬眸,目光穿越攒动的人头,精准地、几乎是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引力,锁定了台阶之上那个遗世独立的黑色身影。
温令仪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力道大得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十五年的光阴,几千个日夜,她在他的世界里始终是这样一幅景象:遥远,清晰,光芒万丈,遥不可及。
像悬挂在冰冷夜空里的一轮满月,清辉遍洒,却永远无法真正触碰
每一次公开场合的遥遥一见,都像是一次无声的朝圣,一次灵魂深处的震荡。他早已习惯了用完美的面具去掩饰这深不见底的暗涌,扮演好那个“零绯闻、零污点”的宋亚轩。
可今晚,当距离被缩短到只有这短短几十步台阶时,那层精心构筑的堤坝,似乎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在咫尺的渴望冲击着,发出危险的呻吟。
他必须靠近她。哪怕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疯长,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维持着那份完美的从容,步履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急切,朝着台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
温令仪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她并未回头,只是握着香槟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冰凉光滑的杯壁。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如同平静湖面下倏忽游过的一尾银鱼。
宋亚轩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高度差让他微微仰视着她。她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一丝暖意的独特幽香,混杂着香槟微醺的气息,霸道地侵入他的感官,让他有瞬间的眩晕。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宋亚轩温总。
他开口,声音依旧是他标志性的温润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和距离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声音底下潜藏着怎样细微的紧绷。
温令仪终于侧过身,目光落在他脸上。她的眼神很静,像深潭,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身影,却又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他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温令仪宋老师
她微微颔首,唇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许,像是对他完美仪态的赞许,又像是一种无形的审视。
温令仪恭喜新剧大卖
她的声音不高,清泠泠的,带着一种玉石相击般的质感,轻易地穿透了周遭背景的嘈杂,清晰地落在他耳中。
宋亚轩谢谢温总
宋亚轩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一个能让她停留更久的话题。他端起侍者托盘里的一杯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晃荡。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杯壁,却无法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燥热。
宋亚轩这次合作很愉快,特别是……
他想说的是她的团队,她掌控全局的能力,或者别的什么公事公办的内容。然而,后面的话语却诡异地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他微微倾身,试图让自己的话语显得更专注、更诚恳的刹那——也许是因为全部心神都系于她身上,也许是因为她近在咫尺的存在感带来的强大干扰——他握着酒杯的手,那只在千万人注视下也从未有过一丝不稳的手,竟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一抖!
深红色的酒液猛地挣脱了杯壁的束缚,如同泼洒出的粘稠血液,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道,直直地朝着前方飞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宋亚轩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他眼睁睁看着那抹刺目的猩红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而狰狞的弧线,然后,精准无比地、泼洒在温令仪那身价值不菲、象征着她身份与权势的纯黑色丝绒长裙上!
温令仪嘶——
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气声从周围瞬间死寂的人群中响起。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深红的酒渍在墨黑的丝绒上迅速晕染、蔓延、渗透,如同在雪地上绽开的、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又像一条条丑陋的、蜿蜒爬行的暗红色毒蛇。
位置正好落在她大腿外侧的裙摆上,极其显眼,极其狼狈,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亵渎感。
宋亚轩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出道十五年,在无数镜头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从未有过如此狼狈、如此失控、如此……致命的时刻!那完美的面具瞬间碎裂,只剩下赤裸裸的惊愕和无法置信的恐慌。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撞击着肋骨的声音,像沉闷的鼓点,敲打着毁灭的节奏。
宋亚轩我…温总!对不起!我……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和风度。
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考,他猛地弯腰,几乎是半跪下去,手指慌乱地伸向那片刺眼的污渍,想要用自己的手去擦拭,去掩盖,去挽回这无法挽回的灾难!
他的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眼看就要触碰到那被酒液浸染得颜色更深的丝绒布料……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低调铂金素圈戒指的手,横空伸了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速度,精准地、强硬地格挡在了宋亚轩的手腕前!
那只手稳定、有力,像一道冰冷的闸门,瞬间截断了他所有意图补救的动作。
宋亚轩的手腕被那股力量震得微微发麻,动作彻底僵住。他愕然地抬眼。
丁程鑫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温令仪身侧,姿态从容,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剪裁无可挑剔的午夜蓝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气质沉稳内敛,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锐利。
作为圈内呼风唤雨的金牌经纪人,他拥有洞悉一切的眼睛和恰到好处的锋芒。
此刻,他微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宋亚轩那只被自己挡开的、显得无比尴尬的手上,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极淡的、礼节性的笑意。
然而,那笑意丝毫没有抵达眼底。那深褐色的瞳孔深处,是一片冰冷锐利的审视,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宋亚轩此刻的失态和狼狈。
丁程鑫宋老师。
丁程鑫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周围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和宣告般的意味,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
丁程鑫一点意外而已,不必介怀。
他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将温令仪挡在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更是将宋亚轩隔绝开来。这个动作微小却充满占有欲的暗示。
他随即转向温令仪,动作流畅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方质地精良、没有任何标识的纯白色丝质手帕。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和熟稔。他没有看宋亚轩,目光专注地落在温令仪沾染酒渍的裙摆上,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
丁程鑫令仪,我来处理。
说着,他微微屈身,姿态优雅地准备替她擦拭那片污渍。那方洁白的手帕,与他无名指上那枚象征某种契约的铂金素圈戒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低调而刺眼的光。
“咔嚓!”“咔嚓嚓嚓嚓——!”
就在宋亚轩半跪着、手腕被丁程鑫格挡、丁程鑫拿出自己的手帕准备为温令仪擦拭的这电光火石之间,被这惊天一幕彻底点燃的媒体记者们终于彻底疯狂!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群,无数刺目的闪光灯如同狂风暴雨般骤然爆发!
白光疯狂闪烁,连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海,毫不留情地捕捉着这堪称娱乐圈核爆级的画面:
【顶流宋亚轩罕见的失态、狼狈的半跪姿态】
【 金牌经纪人丁程鑫强势的介入和宣告主权般的保护姿态】
以及风暴中心,京圈女神温令仪裙摆上那片刺目的污渍和她脸上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每一个细节都被贪婪地定格。
“宋亚轩!看这边!”
“温总!请问您对宋老师的失态作何感想?”
“丁先生!您是在维护您的未婚妻吗?”
尖锐的、兴奋的、唯恐天下不乱的提问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无数的麦克风像森林般伸了过来。
巨大的声浪和刺眼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潮水,狠狠冲击着宋亚轩。
他维持着那个半跪的姿势,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丁程鑫指尖冰冷的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周围的一切喧嚣、灯光、质问,都变成了模糊而扭曲的背景噪音,嗡嗡作响,将他围困在一个窒息的空间里。
他仿佛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只在一步之遥。十五年苦心经营、不容有失的完美形象,似乎正在这刺目的闪光灯下寸寸龟裂。
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昂贵的丝绒礼服。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暖意的幽香,混合着淡淡的红酒气息,极其突兀地靠近了。
温令仪微微俯下了身。
她无视了几乎要怼到她脸上的镜头,无视了丁程鑫递过来的手帕,甚至无视了眼前这足以让任何人心态崩溃的混乱场面。
她的动作优雅依旧,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从容。那被酒渍沾染的裙摆随着她的俯身,在宋亚轩眼前微微晃动。
她的脸颊靠近了宋亚轩的耳侧,距离近得他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冰凉的耳廓,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痒意。
周围疯狂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宋亚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只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慵懒的、仿佛洞察一切的沙哑,如同情人间的呢喃,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穿透力:
温令仪宋老师……
她的尾音微微拖长,像带着小钩子。
温令仪这么紧张啊……
接着,是那致命的一句,轻飘飘的,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
温令仪……暗恋我啊?
轰——!
宋亚轩的脑子彻底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光线、人群,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拂过耳畔的温热气息,和那句如同魔咒般在他灵魂深处疯狂震荡的低语。
暗恋我?
她知道了?
她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在这样狼狈不堪、众目睽睽、即将身败名裂的时刻?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比刚才失手打翻酒杯的恐慌更甚百倍!血液疯狂地涌上脸颊,烧得他耳根滚烫。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像一尊被瞬间石化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