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当归的苦涩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林向熹的指尖在砂锅边缘轻轻摩挲,指甲缝里嵌着细碎的药材屑。火苗在锅底跳动,汤汁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客厅传来丈夫周明远的笑声,带着她熟悉的虚伪腔调。林向熹的手顿了顿,继续往汤里撒着枸杞。那些笑声曾经让她觉得温暖,现在却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粗糙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痕。这双手曾经也握过笔,写过诗,画过画。可现在,它们只会做饭、洗衣服、整理房间。
"妈,我回来了。"儿子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林向熹抬起头,看到他正低头玩着手机,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晚上想吃什么?"她问。
"随便。"儿子敷衍地回答,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声音格外响亮。
林向熹深吸一口气,继续搅拌着汤锅。她知道,儿子的微信里,她的备注是"旧手机号勿回"。那是她偶然看到的,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厨房的窗户开着,外面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林向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夏天。那时的她,还是个满怀梦想的少女。
客厅又传来周明远的笑声,这次更加清晰。林向熹忍不住走出去,看到丈夫正对着手机屏幕笑得开怀。他的西装口袋里,露出一张电影票根,《泰坦尼克号》重映。
"在和谁聊天?"她问。
周明远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哦,是干女儿。"他快速关掉视频通话,"她说想吃蛋糕,让我帮她选一款。"
林向熹看着茶几上摆着的草莓,那是她昨天亲手洗的。现在,它们被整齐地摆在蛋糕上,点缀着奶油。
"你给她买的?"她问。
周明远笑了笑,"是啊,她说想尝尝我的手艺。"
林向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转身回到厨房,看着那锅冒着热气的当归鸡汤,忽然觉得讽刺。
她记得,女儿刚刚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想喝妈妈熬的鸡汤了。"可是,女儿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家了。
林向熹机械地整理着丈夫的旧书,突然,一个泛黄的信封从书页中滑落。她捡起来,看到上面印着XX大学的校徽。
她的手开始颤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一张同样泛黄的录取通知书出现在眼前。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
林向熹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翻到信封内侧,看到一行熟悉的笔迹:"调包成功,她这辈子只能困在我手里。"
那是周明远的字迹。
她的手指摸到通知书上,那里有一个模糊的指纹印。二十年前的指纹,和她现在的指纹重叠在一起。
手机突然亮起,是女儿发来的消息:"妈,你当年要是考上大学,现在应该过得很精彩吧?"
林向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跌坐在地上,那张录取通知书紧紧攥在手里。
外面开始下雨,雨点敲打着窗户。林向熹站起来,走到周明远面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声音颤抖着。
周明远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终于发现了?"
"为什么?"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因为你太优秀了。"周明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我怎么能让你飞得太高?"
林向熹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林向熹感觉呼吸变得困难,"所以你就偷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偷?"周明远突然大笑起来,"不,这是救赎。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一个女强人?一个高高在上的领导?"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不,那样你会变成一个没有男人要的怪物,谁会要一个怪物!"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看看现在的你 。一个贤妻良母,一个安分守己的家庭主妇。这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林向熹猛地一甩胳膊,挣脱周明远的钳制。“你疯了!”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茶几上的草莓蛋糕。奶油沾满地板,鲜红的草莓滚落在地,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周明远站在原地,西装革履的他与这满地的狼藉形成鲜明对比。他扯了扯领带,露出一抹冷笑。“我疯了?是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凭你那点本事,真能考上大学?”
林向熹的手紧紧攥着那张录取通知书,指节发白。她的目光落在通知书上那个模糊的指纹印上,那是二十年前她的指纹,和现在她的指纹重叠在一起。
“为什么?”她的声音沙哑,“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人生?”
林向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女儿刚刚发的朋友圈,想起儿子微信里那个“旧手机号勿回”的备注,想起自己粗糙的双手和满身的油烟味。
“你错了,这不是救赎只是你无能的借口。”她抬起头,目光如炬,“我的人生,从来就不该由你来定义。”
周明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看着林向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女人。她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像是要将这二十年的委屈和愤怒全部烧尽。
林向熹的手紧紧攥着那张通知书,"你毁了我的一生。"
"不,"周明远冷笑,"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你甘愿做我的妻子,甘愿为这个家付出一切。"
"那是因为你骗了我!"
"那又如何?"周明远一步步逼近,"你现在能怎么样?你已经老了,没用了。"
林向熹后退着,直到撞到楼梯扶手。周明远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永远都是我的。"他说着,伸手想要抢过那张通知书。
林向熹下意识地往后退,脚下突然一空。她感觉自己在坠落,耳边是周明远的惊呼声。
她重重地摔在楼梯下,头撞在地板上。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林向熹的眼睛渐渐模糊,她看到厨房里未关的煤气灶,蓝色的火焰在跳动。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重来...我要把当归换成砒霜——"
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林向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
她的手心里,躺着一张崭新的录取通知书。邮差在门外喊:"祝逢黎同学!你的x大通知书到了!"
母亲在厨房嘀咕:"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林向熹突然笑出声来,这一次,砒霜该下在谁的碗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