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汐将苏凛给的胶囊捏在指尖，对着灯光观察。红色的外壳下，流动着淡蓝色的液体，像是被封存的梦境。
她最终没有吃。
广场上的玩家又少了一个——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李志，此刻正跪在地上，双手抓扯着头发，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数字。
"七、八、九……我的账户密码……我不能忘……"
安澜汐凝视着眼前逐渐消融的躯体，如同在观赏一场诡异的艺术展。男人的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能清晰看见皮下血管如树根般虬结蔓延，又像被雨水冲刷的水墨画，每一秒都在失去原本的形态。
"好奇吗？"苏凛的声音裹挟着金属的凉意从背后贴上来。他斜倚在铺着暗红桌布的餐桌旁，修长的手指间银质餐刀翻飞，刀刃反射的冷光在他下颌游走，像一条吐信的蛇。"再吃几口，"他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的韵律，"他就会彻底变成一道'食材'。"
餐刀突然钉入木质桌面，发出沉闷的"哆"的一声。刀柄微微震颤，映出安澜汐毫无波动的侧脸。
"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她终于开口，目光仍锁定在那具正在蒸发的躯体上。男人的嘴唇已经透明得能看见齿列，像被擦除的铅笔画。
苏凛突然贴近她耳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侧："不。"他轻笑时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料传来，"这是恩赐。"
他的手指虚虚划过半空中男人透明的咽喉，那里正浮现出淡蓝色的血管纹路，美得惊心动魄。"你看，连死亡都变得如此...优雅。"
餐刀突然脱手，旋转着飞向李志，精准地削掉了他的一截手指。
没有流血。
断指处像蜡一样融化，滴落在地面上，散发出甜腻的奶油香气。
"看，"苏凛走过去，捡起那截"手指"，放在鼻尖轻嗅，"上等的白巧克力，带着一点焦虑的苦涩。"他看向安澜汐，眼神挑衅，"想尝尝吗？"
安澜汐的胃部一阵翻腾，但她的表情纹丝不动："你以人类的痛苦为食。"
"错。"苏凛突然逼近，将她困在餐桌与自己之间，"我以记忆为食。痛苦只是……最美味的部分。"
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薄荷糖和烟草的矛盾气息。
安澜汐抬眸："所以你盯上我，是因为我的记忆足够'美味'？"
苏凛的拇指擦过她的下唇："是因为你的记忆……独一无二。"
深夜，安澜汐潜入厨房。
其他玩家已经陷入食物诱导的昏睡，鼾声此起彼伏。她轻手轻脚地翻找着，最终在冷藏柜后发现一扇暗门。
门后是一个圆形房间，墙壁上嵌满玻璃罐，每个罐子里漂浮着不同颜色的液体——深蓝的忧郁，鲜红的愤怒，灰白的恐惧……
记忆。
房间中央的操作台上，放着一本皮革笔记。安澜汐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
【第42号实验体：记忆提取完成，痛苦纯度92%，适合作为"忏悔蛋糕"原料……】
笔迹熟悉得让她手指发抖——像极了母亲的字迹。
"找到有趣的东西了？"
苏凛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安澜汐猛地合上笔记，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斜倚在门框上，睡衣敞开的领口露出锁骨上的黑色纹身——一个倒置的沙漏。
"擅自闯入主厨的私人领域，"他缓步走近，"你知道在其他副本里，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安澜汐后退，后背抵上玻璃罐："处决？"
"不。"苏凛伸手抚上罐子，里面的蓝色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我会让你亲自体验，被提取记忆的感觉。"
他的指尖突然用力，罐子应声而碎。液体在空中凝聚成珠，然后——
猛地钻入安澜汐的口鼻。
安澜汐陷入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一个小女孩在雨中哭泣，手里攥着撕碎的试卷。门内传来父母的争吵声："都是你的基因！生出这种蠢货！"
记忆突然跳转。
同一个女孩，现在穿着白大褂，将针管刺入一个男人的太阳穴。男人的惨叫中，她微笑着喃喃自语："爸爸，现在你知道被否定的滋味了？"
安澜汐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干呕。
苏凛蹲在她面前，表情奇异："看到什么了？"
"一个女孩……她杀了自己的父亲……"
"啊，是43号。"苏凛轻描淡写地站起身，"她的'悔恨'味道确实不错。"
安澜汐抬头："这些都是真实的记忆？"
"当然。"苏凛弯腰，与她平视，"想知道你母亲的记忆是什么味道吗？"
安澜汐的血液瞬间冻结。
苏凛笑了，那笑容近乎温柔："求我，我就告诉你。"
安澜汐站起身，擦去嘴角的唾液："我们再加一条赌注。"
"哦？"
"如果我赢了，你要告诉我关于这个游戏的一切。"她盯着他的眼睛，"包括你和我的关系。"
苏凛的瞳孔微微收缩。
"如果我赢了呢？"
"那我就吃下你给的任何东西。"
苏凛突然大笑起来。他一把扣住她的后颈，额头抵上她的，呼吸交错："成交，我的小哲学家。"
——此刻起，这场游戏不再关乎生死。
——而是关于，谁先坠入对方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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