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之约

鸣神大社的千级阶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色。绫华每踏上一级，腰间的炎天红叶副刃就灼热一分。兄长跟在三步之后，手中的霜天百花不断滴落冰晶，在石阶上形成细小的霜花。

"有人来过了。"绫人突然停在第487级台阶处，手指抚过扶手上几乎不可见的雷元素残渣，"天领奉行的术式，但掺杂了愚人众的改造技术。"

绫华望向山顶。大社本殿笼罩在反常的浓雾中，隐约可见雷光在雾中流窜。更奇怪的是，本该四季盛放的绯樱树全部枯萎，枝干扭曲成痛苦的人形姿态。

"散兵的信中提到双刀..."绫华轻触副刃的刀柄，烫得立刻缩回手指，"霜天百花与炎天红叶是钥匙，但用来打开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声尖锐的鸟鸣。两人同时抬头，看见一只羽翼残缺的雷鸦盘旋而下，鸟喙叼着片染血的枫叶。树叶在绫华掌心化作一行燃烧的小字：

【神樱根系·禁室·速至】

"是万叶的笔迹！"绫华攥紧枫叶，火焰却未灼伤她分毫，"但怎么会..."

绫人脸色突变："除非他通过某种方式从夹缝传递信息。"他快步向上攀登，"神樱根系是鸣神大社最古老的禁地，传说中雷电影亲手栽种的第一棵神樱就在那里。"

通往禁室的暗道藏在手水舍后方。当绫华拨动机关，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时，一股混合着血腥与腐殖质的气味扑面而来。阶梯两侧的墙壁上，历代巫女绘制的符咒正在大片大片地脱落。

"结界在崩溃。"绫人指尖凝结出冰晶探路，"小心，下面有..."

他的警告被破空声打断。三支雷箭呈品字形射来，绫华挥刀格挡，箭矢却在接触刀身的瞬间化作雷光锁链，瞬间缠住她的手腕。锁链另一端连着个戴天狗面具的身影——不是九条裟罗，而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巫女。

"擅闯禁地者，诛。"巫女的声音带着机械般的冰冷，面具下露出的下巴布满蓝色结晶。

绫人正要出手，绫华却摇头制止。她任由锁链将自己拉向巫女，在即将相撞的刹那突然旋身，用炎天红叶副刃挑开了对方的面具。

面具落地的声响在狭窄空间里格外刺耳。露出的面容让两人同时倒吸冷气——这张脸与珊瑚宫心海有八分相似，但左眼已经完全晶体化，瞳孔中跳动着雷光。

"海祇岛的巫女？"绫人谨慎地靠近，"你为何会在鸣神大社的..."

巫女突然抱头尖叫。晶体化的左眼迸发出强光，投射出一段残缺的记忆画面：珊瑚宫的神社被雷暴笼罩，年幼的心海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记忆，而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散兵与"雷电将军"的合体形态？

"他们改造了她。"绫华突然明白了什么，"用她做媒介来污染神樱根系！"

巫女的尖叫戛然而止。她机械地转向绫华，晶体眼中闪过最后一丝清明："白夜的...公主...请阻止他们...复活...女王..."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崩解成无数雷光微粒，在空中组成一个箭头形状，指向阶梯最深处。微粒消散处，只余一片珊瑚形状的结晶。

绫人拾起结晶，面色凝重："海祇大御神的祝福印记...看来珊瑚宫也卷入了这场阴谋。"

更深处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阶梯尽头是一扇刻有雷樱纹路的青铜门，门缝中渗出诡异的蓝光。更令人不安的是，门前的石板地面上，散落着几片新鲜的、带血的枫叶。

"万叶确实来过。"绫华蹲下身，叶片上的血迹在接触她指尖时突然燃烧，形成新的字迹：

【门后是真实的历史，也是残酷的现在。选择观看，就再无法回头。】

绫人将霜天百花插入门上的凹槽："神里家守护这个秘密五百年，是时候了。"

青铜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霉味，而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香——成千上万朵冰莲花在禁室中绽放，花心处跳动着微型雷光。这些诡异的花朵覆盖了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形成一片倒置的花海。

禁室中央是棵已经石化大半的巨树残骸，树干上缠绕着七根锁链，每根锁链都连接着一个水晶容器。其中三个容器已经装满——正是散兵收集的"七心"。

"神樱的本体..."绫人轻触树干，指尖立刻覆上薄霜，"被白夜国的力量污染了。"

绫华的目光被树干上的裂痕吸引。裂缝内部不是木质纹理，而是某种流动的蓝色物质，隐约构成人脸形状。当她靠近时，那张脸突然睁开了眼睛——

剧痛如闪电劈开天灵盖。无数记忆碎片强行涌入意识：白夜女王与雷电将军在樱花树下对饮；天狗族长将婴儿交给神里家的初代家主；戴愚人众面具的"雷电将军"在密室中制造人偶...

最震撼的画面出现在最后：五百年前的鸣神大社，雷电影跪在神樱前痛哭，而她怀中抱着的冰晶婴儿突然睁开眼——那双眼睛一蓝一紫，瞳孔中分别映着月亮与雷樱的影子。

"双生子..."绫华踉跄着后退，"白夜女王的孩子不是一个人，而是..."

树干突然剧烈震动。缠绕其上的锁链哗啦作响，三个装满的容器开始释放出刺目雷光。光芒中浮现出三个模糊的人形——鹤观的天狗族长、清籁的雷音权现、天云峠的人偶，它们同时开口，声音叠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响：

【容器就位，血脉觉醒，只差最后的祭品】

绫人迅速结印，霜天百花爆发的寒气暂时压制了雷光。趁着这个间隙，绫华冲向树干背面，那里有块不起眼的凸起物——半截插入树干的冰晶长枪，枪柄上缠着褪色的绯樱缎带。

"天狗族长的武器！"她握住枪柄的瞬间，整棵神樱发出痛苦的呻吟。蓝色物质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白夜女王的虚影。

女王的目光落在绫华脸上，冰冷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悲悯："我可怜的孩子...你们本不该承受这样的命运..."

虚影突然转向门口："他来了。"

青铜门轰然炸裂。站在烟尘中的不是预想中的散兵，而是...枫原万叶？但这个万叶穿着愚人众的制服，左眼戴着机械目镜，手中拿着的正是炎天红叶的主刃。

"绫华，离开那里！"他焦急地大喊，"那是陷阱！"

绫华僵在原地。这个万叶的声音、神态甚至握刀的方式都与她记忆中的完全一致，但服装和目镜又明确显示他属于愚人众阵营。

"别被骗了！"另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禁室顶部的通风口突然破裂，金眼万叶如落叶般飘然而下。他的白衣已经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雷击痕迹，"我才是真正的枫原万叶！"

两个万叶同时举刀指向对方，连刀刃震颤的频率都一模一样。绫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金眼万叶的炎天红叶刀镡上，刻着与她副刃上一模一样的枫叶纹路。

"绫华，快做决定！"愚人众制服的万叶向前一步，"双月即将交汇，没时间了！"

金眼万叶冷笑："散兵派你来冒充我，却忘了影月一族最重要的特征..."他突然割破手腕，洒出的血液在空中凝结成枫叶形状，"血脉认证！"

愚人众万叶的脸色变了。他猛地掷出三枚雷楔，身形暴退向门口："你会后悔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金眼万叶没有追击，而是转身按住绫华的肩膀："听着，散兵已经集齐了四颗心，剩下三颗分别在踏鞴砂的炉心、影向山的地宫和..."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绫华眼睁睁看着一截刀尖从他胸口穿出——霜天百花的刀尖。持刀者是她最信任的人：神里绫人。

"抱歉，妹妹。"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瞳孔完全变成了冰蓝色，"但白夜国需要更完美的容器。"

剧痛从后背蔓延至全身时，绫华才意识到自己也中刀了。炎天红叶的副刃不知何时已回到金眼万叶手中，此刻正插在她后心。但奇怪的是，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涌出大量蓝色雾气。

"这是...？"

"解除封印。"金眼万叶的声音突然与记忆中完全重合，"你体内被神里家施加的认知障碍，必须用影月之血与白夜之力共同破除。"

绫人——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存在——将霜天百花彻底刺穿万叶的胸膛："愚蠢的影月后裔，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复活仪式？"

万叶咳着血笑了："当然不能...但足够争取时间..."他突然抓住绫华的手按在自己伤口上，"记住...双月交汇时...去影向山的..."

他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枫叶消散。绫华跪倒在地，发现自己的手掌上多了个发光的枫叶印记。更奇怪的是，她开始看到重影——眼前的绫人身上叠加着另一个陌生男性的虚影，而禁室的墙壁时而显现出豪华宫殿的轮廓。

"认知障碍解除了..."绫华喃喃自语。五百年来神里家施加在她精神上的封印正在崩塌，真实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看到自己五岁时在禁室深处发现冰封的少女；十岁时兄长带她看的那场"幻术表演"其实是记忆清洗；祭典前夜她在藏书阁找到的古籍，是被刻意放置的诱饵...

"现在明白了？"绫人——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容器"——优雅地甩去刀上血珠，"神里绫华这个身份，只是我们为你准备的华丽囚笼。"

禁室开始崩塌。神樱的残骸寸寸碎裂，露出内部巨大的蓝色晶体。晶体中封印着个戴天狗面具的女性，她的胸口插着半截冰晶长枪——与绫华之前见到的那半截正好是一对。

"最后的祭品已经就位。"容器走向晶体，"双月交汇时，白夜女王将在新容器中重生。而你..."他怜悯地看了绫华一眼，"将成为连接虚实的大门。"

绫华想要反抗，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蓝色雾气从她七窍中渗出，在空中形成锁链形状。更可怕的是，她看到自己的倒影正在发生变化——银蓝长发逐渐褪为纯白，眼角浮现出与白夜女王相同的纹路。

"不必挣扎。这是刻在你灵魂深处的契约。"容器轻触晶体表面，"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

最后的意识消散前，绫华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钟声。那是鸣神大社的夜钟，预示着双月交汇的时刻即将到来。而比钟声更清晰的，是掌心枫叶印记传来的、万叶最后的低语：

【当极光笼罩稻妻时，持双刀者需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