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管爆裂的瞬间，陈野看清了窗外的“裂痕”。
不是玻璃碎了，是空气本身在开裂。像一块被猛砸的冰面，青灰色的纹路从老樟树的树冠往四周蔓延，纹路里翻滚着浑浊的光，隐约能看见些扭曲的影子在里面撞来撞去。一只血镰虫正从其中一道最粗的裂痕里“挤”出来，覆盖着暗褐鳞片的躯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六条肢足碾过操场的塑胶跑道，发出“咯吱”的摩擦声，他的口器中有不明液体涌出，目标明确地涌向教学楼——与其说是钻出来，不如说那道空间裂痕像活物的嘴，把它“吐”到了这个世界。
你们快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好美的景观，我一定要拍照留念，班级里平时几个胆大的兴奋的说道。
“哗啦——”
三楼的玻璃窗成片炸开，教室里瞬间成了沸腾的油锅。靠窗的女生们尖叫着往中间挤，有人踩着同桌的手背爬向讲台，被踩的女生疼得眼泪直流，却反手拽住她的衣角往回拉——“别挤！会掉下去的！”；后排几个平时爱逃课的男生，此刻竟默契地合力掀翻课桌，用桌腿在门口搭起简易的屏障，想以此为屏障，抵挡哪些怪物？；而坐在前排的张超，那个平时总爱炫耀新款球鞋的男生，正踩着旁边女生的课桌往窗台上爬，女生的课本被他踩得稀烂，她哭喊着拽他裤脚，却被他一脚踹开：“滚开！别挡路！”
直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混乱——
“救……救我！”
离门最近的女生半个身子被卡在门框里，血镰虫的镰刀肢正扎在她的腰侧。它没有立刻杀死她，只是用复眼盯着她痛苦抽搐的脸，镰刀肢微微抬起，让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似在品尝，她身后的三个男生没敢直接冲上去，而是合力掀翻了旁边的讲台，沉重的讲台砸中血镰虫的背，但他的防都没有破，只让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愤怒的眼神看向了这些卑微的蝼蚁，似是有点不相信，这些蝼蚁，竟敢先向他动手！
“该死！”陈野猛地冲过去，身边两个男生正费力地拖着一张铁皮柜堵窗户，看见他跑过，其中一个急忙喊：“左边！它左边鳞片松了！”斜前方的男生突然被影鼠扑倒，那男生抱着影鼠的脖子死死不放，嘴里还在喊“快砸它眼睛”，离他最近的女生抓起掉在地上的保温杯，狠狠砸向影鼠泛绿光的眼睛。而另一边，平时总跟在林桑身后的刘宇，正偷偷把受伤的同学往影鼠那边推，自己则贴着墙根往后排挪，被推的同学踉跄着摔倒，他连头都没回。普布，你他妈的不得好死，随即传来一声惨叫声。
骆老师已经冲到女生身边，却被天花板掉下来的黑泥缠住了脚。那东西像团粘稠的墨汁，正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用这个！”后排突然飞来一个保温杯，砸在骆老师脚边——是平时总被她罚站的体育委员，此刻正举着根拖把杆，紧张得满脸通红。混乱中，前排的数学课代表被突然从地板裂痕里冒出来的黑泥沾到了鞋，他尖叫着甩掉鞋子，却还是被黑泥漫过脚踝，旁边的同学立刻拽着他往后拖，拖到讲台边时，他的半只脚已经变得血肉模糊。而人群里，学习委员李静正死死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有人喊她帮忙扶一下受伤的同学，她却把电脑往怀里搂得更紧：“别碰！这是我爸刚给我买的！”
就在这时，林桑突然抓起旁边的铁皮文具盒，狠狠砸向想往他身后躲的男生：“滚开！”
那男生被砸得一个趔趄，恰好撞向从走廊冲进来的影鼠。黑血喷了林桑一脸，也溅到旁边的黑板报上。周围的女生吓得尖叫，却有个小个子女生抓起掉在地上的圆规，朝着影鼠的眼睛扎过去——没扎中，反而被影鼠的尾巴扫倒在地，立刻有人扑过去把她拉回来。刘宇见状，突然抓起掉在地上的书包，往小个子女生那边扔，像是想把影鼠引过去，却被旁边的男生一脚踹在膝盖上：“你跟林桑一个德行！”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路！”林桑喘着粗气，突然抓住旁边女生的书包往黑泥那边推。女生尖叫着被缠住脚踝，而离她最近的两个男生几乎同时扑过去，一个拽胳膊一个用美工刀割黑泥，刀刃划到自己的手也没吭声。
“你还是人吗！”骆老师目眦欲裂，抓起铁皮三角尺砸向林桑。三角尺落地的瞬间，陈野的掌心突然炸开一阵灼痛，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直接响在脑子里：
【检测到宿主强烈生存欲，骷髅召唤系统绑定中……100%。绑定成功。首次召唤：骷髅兵（0阶）。注：亡灵单位为永久存在，受宿主精神力维系。】
地面剧烈震动，教室后排的地砖突然拱起，一具白森森的骷髅从土里钻出来。它没有皮肉，眼眶里燃着幽蓝色的鬼火，骨爪死死扣住了血镰虫的后腿。后排瞬间安静，接着有人低喊：“是……是来帮我们的？”张超还在窗台上挣扎，想踩着骷髅兵的肩膀跳出去，却被骷髅兵反手一骨爪拍在脸上，直接从窗台摔了下来，摔在影鼠堆里时，他还在尖叫着骂：“妈的！连个骨头架子都跟我作对！”
“就是现在！”陈野捡起断裂的桌腿，朝着血镰虫没有鳞片的复眼扎下去。同时命令骷髅兵的骨刀同时劈在它的关节处，黑绿色的血喷了陈野一身。他看见赵磊正拖着那个被黑泥烫伤脚的数学课代表往讲台后挪，胖子的校服被划开了道口子，却没哼一声。而李静的电脑早就被影鼠撞翻在地，屏幕碎成蛛网，她蹲在地上哭，却还是把旁边一个吓傻的小孩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解决掉血镰虫，陈野才发现那具骷髅兵正默默挡在教室中央，幽火闪烁的眼眶扫过每一个人。他忽然注意到，周围那些蛛网般的细小空间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像被水浸透的墨痕，边缘渐渐晕成透明，最终彻底隐没在空气里。那些从细缝中钻出来的影鼠和黑泥，失去了通道的支撑，动作变得迟缓，身上的皮肉以更快的速度剥落，仿佛被这个世界的空气强行“消解”。“是空间排斥……”陈野喃喃道，骷髅兵周围半米内的细缝早已消失无踪，连残留的浑浊光晕都被驱散了。
只有老樟树上那道最初的裂痕还在张着，边缘泛着不稳定的青灰色光芒，比刚才更宽了些。偶尔有覆盖着鳞片的肢爪或带着倒刺的触须从里面探出来，却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拍回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道裂缝像道不肯愈合的伤口，死死嵌在现实世界的边缘，昭示着真正的威胁从未离开。
“它……它好像能吓走那些东西！”有人盯着骷髅兵小声说。教室里已经倒下了一片：门口被卡的女生胳膊脱臼了，正被两个女生扶着；那个被触须划伤后背的女生靠在墙上发抖，有人用校服给她按住伤口；还有三个男生守在窗边，用拖把杆捅退试图爬进来的影鼠，其中一个的胳膊被影鼠的尖牙划开了血口。刘宇被刚才踹他的男生死死摁在地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他妈的，你个死鼠，平时人都不敢见，现在却该咬人了，惯的你了，直到看见影鼠的尖牙离自己只有半尺，才突然闭了嘴，浑身抖得像筛糠。
“啊——！”赵磊的尖叫再次响起。一只影鼠绕过骷髅兵扑向桌底，陈野刚要动，那个举拖把杆的体育委员已经抡起杆子砸过去，影鼠被砸得脑浆迸裂，绿色的血溅了他一脸。“我……我打中了？”他愣了愣，突然咧开嘴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陈野抹了把脸，看向讲台那边：骆老师的裙摆已经被割掉，小腿上的燎泡红肿得吓人，却正指挥着女生们用校服布条包扎受伤的人。那个被推去喂黑泥的女生已经被救回来，正靠在墙上发抖，给她包扎的正是刚才躲得最远的语文课代表。张超一瘸一拐地从影鼠堆里爬回来，裤腿少了一块，露出的小腿上有两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他想往人群里挤，却被所有人默契地躲开，最终只能靠着墙角坐下，抱着受伤的腿呜呜地哭。
“陈野！后门通储物间！”骆老师的声音嘶哑却坚定，“我记得那里有消防斧和急救箱！而且那里更安全”
林桑已经摸到后门把手，刘宇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想一起溜，却被林桑反手推了回去：“别跟着我！”刘宇猝不及防被推到影鼠面前，惨叫一声后，声音戛然而止。林森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冲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陈野好像看见他被走廊里的触须缠住了脚踝。
而留在教室里的人，正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有人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当盾牌，有人把受伤的同学架起来，连最胆小的女生都攥紧了圆规；刚才抢位置最凶的男生，正把自己的水递给受伤的女生；那个哭着扔零食的小个子，被两个女生护在中间；李静把碎掉的电脑往旁边踢了踢，腾出地方让受伤的同学坐下，自己则捡起地上的碎玻璃片，握在手里当武器。
陈野抓起消防应急灯，灯柄狠狠砸在另一只影鼠头上，沉闷的撞击声里混着骨骼碎裂的脆响。那影鼠吃痛嘶吼，刚要弓身反扑，早有骷髅兵踏着骨节摩擦的“咔哒”声欺近，泛着冷光的骨刀斜斜上扬，先是精准挑开影鼠挥来的利爪，随即手腕翻转，刀刃带着破风的锐响猛劈而下——“嗤啦”一声，锋利的骨刃不仅斩断了怪物的脖子，更将那不断扭动的头颅劈得滚出半米远，黑褐色的污血溅在教室的地板上，冒着刺鼻的热气。
陈野趁这空当冲到讲台边扶起骆老师，发现她的手虽然凉，却稳稳地攥着那把三角尺。
“走！去储物间！”
储物间的门被关上时，里面挤了二十多个学生。有人靠着墙喘气，有人给受伤的人喂水，那个举拖把杆的体育委员正蹲在角落，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给骷髅兵的骨刀打磨——虽然那骨头已经光滑得不像需要打磨。张超缩在最里面，没人理他，他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地用碎布擦着腿上的伤口。骷髅兵就站在门后，幽蓝色的鬼火安静地亮着，像盏不会熄灭的灯。
赵磊递过来一包纸巾，小声说：“陈野，你看他们……”
陈野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窗外的空间裂痕还在闭合，发出沉闷的嗡鸣。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看着储物间里这些人——有自私后瑟缩的，有怯懦中强撑的，更有那些在尖叫里仍不忘伸手的，突然觉得掌心那道灼痕，好像变成了某种温热的印记。
人性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就像这末世突然撕开的裂痕，里面藏着恶鬼，也藏着哪怕颤抖着，也要往光明里走的人。
读者大大们，欢迎留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