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药汤凉得彻底，肖战才将它喝掉，喉咙里除了药的苦涩，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再睁开眼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刚刚从一场溺毙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肖战天亮了？
惨白的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卧室里冰冷单调的黑灰色块切割得更加分明。
肖战糟了！我的模拟数据！
肖战起身的动作太猛，牵动了依旧酸痛的肌肉和手腕处的伤口，但他顾不上这些，猛地拿起床头柜上的那台平板电脑。
他在屏幕上胡乱地划拉着，心脏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束缚蹦出来似的。
然而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昨夜看到的那一片象征着失败，扭曲崩塌的光影废墟。而是一个全新的，正在流畅运转的“星辉之城”B区光影模型。
肖战“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弧形金属结构悬浮于虚拟空间，无数道经过精密计算的光线在其间优雅地穿梭、折射、交融。模拟的晨光穿透预设的光栅，在地面上投射出温暖而富有韵律的光斑，如同跳动的金色琴键。
而预设的黄昏模式，则流淌出琥珀色充满层次感的余晖，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导致光污染的节点。
光影的流动前所未有的和谐灵动，充满了生命力，甚至……
肖战“……比我预想中最完美的效果，还要惊艳！”
肖战死死盯着屏幕上美的让人窒息的光影之舞，颤抖的指尖试图放大模型的局部细节，查看核心参数。
肖战“是谁恢复了崩溃的数据？还重建了模型，甚至优化了它？”
王一博是我。
王一博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卧室门口传来。
肖战浑身一震，猛地扭头望去。
只见王一博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带了点疲惫感。他穿着一套家居服，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袅袅的热气模糊了他下颌冷硬的线条。晨光照进来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深刻的五官轮廓，也清晰地映照出他眼底密布的血丝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
他迎着肖战震惊的目光漫步走进来。
肖战“怎么可能？那个核心光栅节点的嵌套算法迭代了十七版才稳定！它的底层逻辑只有……”
他想说“只有我清楚”，但看着王一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王一博走到床边停下，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肖战因为激动而有些涨红的脸上，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出手，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从肖战手中抽出了那台平板电脑。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肖战冰凉的手，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温热。
他滑动放大屏幕，精准地定位到肖战口中那个“核心光栅节点”的复杂结构，屏幕上的光影便随着他的操作流畅变幻。
王一博“你的原始思路是利用多级折射规避直射强光，方向没错。”
他的指尖点着屏幕上几处被高亮标注出来，极其细微的连接结构。
王一博但是这里，第三层和第五层的联动冗余参数多绕了三个无效闭环。不仅消耗算力，还增加了0.7%的延迟误差。”
王一博还有这个过渡区的光影补偿算法，嵌套了四层条件判断，简化点最外两层冗余判定，用动态阀值替代，效率提升12%，光影过渡反而更平滑自然。
他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精准地砸在肖战所构建的逻辑链条最脆弱的节点上。没有炫耀，也不是贬低，而是很客观地陈述事实，冰冷但高效。
肖战的血色一点点褪尽，震惊逐渐被一种更深层次的茫然挫败所取代。
他呆呆地看着王一博指尖划过的屏幕，看着那些被无情指出的冗余结构，那些曾经让他绞尽脑汁，引以为傲的精妙设计，在王一博寥寥数语的剖析下，竟显得如此笨拙而多余。
然而此刻，他脑海中唯一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在他陷入沉睡的时候，独自一个人面对那片数据废墟，用他冰冷高效到可怕的大脑，剖析解构，优化了他自以为精妙，实则臃肿不堪的算法。
付出一夜不眠不休的代价，在他彻底失败深陷绝望的废墟上，重建了一座堪比完美璀璨夺目的光影之城。
肖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一种名为感激的情绪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胸腔。
他张了张嘴，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干又涩，根本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片刻，他才从紧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轻如叹息的字眼。
肖战“……谢谢。”
空气瞬间凝滞，王一博端着咖啡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了一般，倏然转身，落荒而逃。
而肖战在晨光的照射中，似乎看到了他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的那片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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