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神考【下】

第九关：舍与得（终极幻境）

  连续通过八关考验，笑红尘的心神已然疲惫到了极点，但神魂却愈发凝练。就在他以为考验即将结束时，周围景象再次剧烈变幻。

  他发现自己回到了斗罗大陆，日月帝国，那座熟悉的沈家公爵府。阳光明媚而温暖，洒在精致的亭台楼阁上，庭院中的花草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真实，那么宁静美好，仿佛之前所有的残酷考验都只是一场噩梦。

  雨浩就站在庭院中央，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怀里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凌云，正低头用指尖凝聚出一个小小的冰蝴蝶逗她玩。凌云伸出小手去抓，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雨浩的脸上带着一种笑红尘从未见过的、毫无防备的、纯粹而温柔的笑意，冰蓝色的眼眸中盛满了宠溺。

  温若棠和沈慕尧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面前摆着清茶，正含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中满是慈爱。沈景然则慵懒地靠在一旁的廊柱下，双臂环抱，看似在闭目养神，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偶尔瞥向雨浩和凌云的目光，泄露了他内心的满足与守护。

  这如同画卷般美好祥和的景象，让经历了前面八关地狱般折磨的笑红尘心神一松，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渴望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要沉溺在这份虚假的温暖中，忘记这一切只是幻境。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整个斗罗位面的法则基础开始剧烈地、疯狂地波动、扭曲、排斥！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整个位面本源意识的恶意和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排斥力，如同灭世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并且精准无比地、死死地锁定在了庭院中央的雨浩身上！

  “怎么回事？！”沈景然第一个惊起，周身爆发出恐怖的神力，冰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试图抵挡那股无形的排斥力。

  温若棠和沈慕尧也瞬间脸色剧变，温若棠素手轻扬，柔和而磅礴的生命神力化作光幕护住雨浩和凌云，沈慕尧则直接引动了空间法则，试图将那股排斥力转移或隔绝。

  然而，那股源自整个位面的排斥力太强大了！它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意志在愤怒地咆哮，要强行将这个力量层次已然超出位面容纳极限的“异物”排出、甚至碾碎！雨浩身负双神位，其存在本身，对斗罗位面而言，已然构成了巨大的负担和威胁，引发了位面本能最激烈的“排异反应”！

  “噗——”雨浩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怀里的凌云被这变故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他周身的神力自主疯狂运转护体，冰碧帝皇蝎和灵眸的虚影交替闪现，但在整个位面的伟力面前，却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灭！他的身体边缘，甚至开始变得有些模糊、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位面规则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浩儿！”温若棠发出凄厉的惊呼，拼命催动神力。

  “是位面排斥！他的力量太强，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了！”沈慕尧瞬间判断出原因，脸色难看至极，眼中充满了无力感。与一个位面的本源意志对抗，即便是他们，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沈景然如同疯魔了一般，不计代价地燃烧神力，疯狂攻击着那无形的排斥力，冰狱领域疯狂扩张，却如同蚍蜉撼树，他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撼动那源自整个世界的恶意分毫！

  幻境中的时间仿佛被加速了，雨浩的气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衰弱，身体透明的范围越来越大，那张俊美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一丝茫然，他努力地想抱紧怀中的女儿，手臂却无力地垂下。

  “不！不要！！”笑红尘目眦欲裂，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想要冲上去，想要挡在雨浩面前，想要做点什么！但他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坚固无比的秩序屏障阻挡在外，任凭他如何冲击、咆哮，都无法靠近分毫！他只能像一个绝望的旁观者，眼睁睁看着那残酷的一幕发生。

  就在这时，那个宏大、冰冷、如同宇宙规则本身宣告的声音，再次在笑红尘的脑海中轰然响起：

  【秩序继承者，见证此景。此乃位面自保之序，是维持其自身稳定存在的根本规则，不可强行逆转，亦非任何个体神力所能抗衡。】

  【欲救霍雨浩，逆转其被抹杀之命运，唯有一法：寻一人，自愿将其自身与此位面的所有因果联系——包括其气运、命格、灵魂烙印、乃至存在的根基——尽数剥离，转移至霍雨浩身上。以此人之存在为代价，替代他承受位面排斥。此举，可让霍雨浩被位面规则重新识别、接纳，得以平安存续、成长。】

  【然，替代者，将即刻被位面规则判定为新的、更严重的‘异物’，承受整个位面的怒火与抹杀，形神俱灭，真灵溃散，永世不得超生，于过去现在未来一切时间线中被彻底抹除痕迹。】

  【选择吧。是遵循‘守护你所认定最重要之序（霍雨浩的生命）’？还是遵循‘生命个体自身存续之序’？】

  幻境，将最残酷、最直击灵魂的抉择，血淋淋地摆在了笑红尘面前。

  一边，是他深爱的、视若生命之光、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人，以及那个他同样视若己出、绝不忍心看她失去父亲、悲痛欲绝的小凌云。

  另一边，是他自己刚刚历经千辛万苦才获得的新生，那触手可及的秩序神位，他所有的未来、所有的梦想、所有的可能性。

  没有犹豫。

  甚至没有一秒钟的思考、权衡利弊。

  在那个冰冷声音说出“唯有一法”的瞬间，笑红尘的眼神就变得无比坚定，清澈，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解脱般的决绝和平静。所有的挣扎、恐惧、对生命的留恋，在雨浩生命受到威胁的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在排斥力中痛苦挣扎、气息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化作光点消失的雨浩，看了一眼那哭得撕心裂肺、令人心碎的小凌云，看了一眼几乎陷入绝望疯狂的沈景然和温若棠夫妇。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褪去了所有往日的傲气与张扬，只剩下无尽的温柔和一种悲壮的、义无反顾的美丽。

  “用我换他。”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一丝颤抖，却蕴含着比星辰更沉重的力量，在幻境中清晰地回荡。

  “把我的所有，我的一切，我的气运，我的命格，我的灵魂，我和这个位面所有的因果联系……都给他。让他活下去，让凌云有父亲，让这个家……完整。”

  他像是在对那个宏大声音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下达最后的命令，理所当然，不容置疑。

  【确认？此乃绝路，一旦踏足，永无回头之可能。汝之存在，将彻底湮灭。】冰冷的声音再次发出最后的确认，带着一丝规则的漠然。

  “确认。”笑红尘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誓言般铿锵有力，“这就是我的秩序。守护他，守护他们在的世界，就是我此生最高、也是唯一的秩序。若秩序不能用来守护最重要的人，不能让所爱之人安然存在，那这秩序，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不过是一堆冰冷的、无用的符号罢了！”

  下一刻，幻境中法则轰鸣！整个空间剧烈震荡！

  笑红尘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秩序本源的伟大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一切——磅礴的秩序神力、所有的记忆、对雨浩深入骨髓的爱恋、对家族的牵挂、他的喜怒哀乐、他存在的痕迹、他与斗罗位面千丝万缕的因果联系——都在被一种温柔而坚决的方式强行剥离、抽取，化作最纯粹、最本源的金色光芒，如同百川归海般，汹涌地涌向雨浩。

  而随着这光芒的注入，雨浩身上那恐怖的位面排斥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弱、消散！他惨白的脸色恢复红润，变得透明模糊的身体重新凝实，衰弱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回升，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深邃浩瀚！他茫然地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股融入他灵魂的、带着笑红尘独特气息的位面规则力量，温柔地包裹着他，让他被这个世界重新接纳。

  雨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循着那光芒的源头，看向笑红尘的方向。

  他看到笑红尘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最后的、如同夕阳般温暖而悲壮的金光。笑红尘也正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无比温柔、却又如同破碎琉璃般令人心碎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深不见底的爱恋，有万千不舍，有最真挚的祝福，还有……清晰无比的、永恒的诀别。

  “雨浩……”笑红尘的声音变得空灵而微弱，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好好活着……连同我的那份……一起……照顾好凌云……”

  “不！！！笑红尘！你做了什么？！停下！快停下！！”雨浩终于明白过来，发出了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他疯狂地想要冲过来，想要阻止这一切，却被那股刚刚融入他体内的、属于笑红尘的位面规则力量温柔而坚定地推开，如同隔着一道无形的、绝望的天堑，无法靠近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笑红尘的身影在他面前，从那灿烂的笑容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一点点化作漫天飞舞的、金色的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美丽而短暂。那光点越来越多，笑红尘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在雨浩绝望的泪眼中，彻底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那个叫做笑红尘的少年，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天空恢复了晴朗，阳光依旧温暖地洒满庭院，位面排斥力彻底消失，世界恢复了宁静。

  雨浩得救了。安然无恙。

  但那个总是带着一身傲骨、执着地追着他、会因为他一个轻微的点头而欣喜若狂、会偷偷给他准备小礼物、会笨拙地试图讨好凌云的金红发少年，却永远地、彻底地消失了。

  雨浩瘫倒在地，紧紧抱着怀中依旧在哭泣、却不明所以的凌云，望着笑红尘消失的那片空空如也的空气，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和支柱，眼神空洞，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和死寂。

  幻境，于此定格，将那份失去的剧痛，永恒地烙印在笑红尘的灵魂深处。

  秩序神考空间（现实）

  现实中的笑红尘猛地睁开了眼睛，如同溺水之人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后背上全是冰冷的汗水，心脏疯狂地跳动，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那幻境中失去一切的极致痛苦和绝望，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此刻依旧浑身冰冷，神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久久无法从那份心碎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秩序之神的身影缓缓在他面前凝聚，那双仿佛由法则构成的眼眸，注视着瘫坐在地、脸色苍白、眼神中还残留着巨大悲恸的笑红尘，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复杂难言的神色。那神色中，有对通过考核的欣慰，有对那份决绝选择的感慨，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动容。

  “秩序第九考，‘舍与得’，通过。”

  秩序之神的声音，依旧恢弘，却难得地褪去了一丝冰冷，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与肯定。

  “你以你的选择，证明了你的秩序，并非拘泥于冰冷教条的‘小序’，而是升华至守护与奉献的‘大序’。为了守护你认为最重要的、构成你内心世界基石的‘序’，你不惜让自身陷入终极的‘无序’（消亡）。此心性，此觉悟，已得秩序法则之真谛，超越了法则条文本身。”

  “恭喜你，笑红尘，你已真正具备继承秩序神位、执掌宇宙秩序权柄的资格。”

  然而，秩序之神的褒奖，此刻却无法立刻抚平笑红尘心中的波澜。他依旧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幻境中雨浩那绝望的眼神和凌云撕心裂肺的哭声，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他知道，那虽然是幻境，但如果现实中真有那么一天，需要他在雨浩的生存和自己的存在之间做出选择，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踏上那条绝路。

  无怨，无悔。

  只因，那是他内心，最高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