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茹2

“我看你们谁能拿出证据？”

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显然已是孤注一掷，

“今夜，谁敢拦我，我便送谁一道上路！”

刀锋又逼紧半分，李未央被迫仰起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整个议事厅死寂一片，只闻众人压抑的呼吸和火烛噼啪的轻微爆响。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拓跋余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下颌线条绷得死紧，眼中翻涌着惊怒与焦灼，却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几位老臣更是面如死灰，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大气都不敢喘。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一个身影却动了。

李常茹，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袄裙，与厅中肃杀的深色格格不入，像误入修罗场的幽兰。

她脸上没有任何惊惶或恐惧，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事不关己的平静淡然。

她从绣着缠枝莲纹的精致锦凳上优雅起身，裙裾拂过地面，一丝声响也无。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注视下，她如同穿行于无人之境，径直走向了那位手握生杀大权、此刻面色阴沉的皇子——拓跋余。

一步，两步……离得近了，她能清晰看到拓跋余眼中深藏的焦虑与强行压抑的狂暴怒火。

然后，她停在他面前半步的距离。

微微仰起脸，那双曾在九重天上阅尽沧桑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出拓跋余紧绷的脸庞和他眼中那毫不掩饰、属于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素锦付出一切、最终却将她推下深渊的“白月光”。

某种深入骨髓的、被当作替代品的冰冷厌恶瞬间攫住了她。

天妃素锦的怨毒，李常茹的不甘，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合、发酵。

她倏地笑了。

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拓跋殿下，”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轻柔，却在这死寂的厅堂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居高临下的意味，仿佛她立足之处并非凡尘，

“本仙娥……”

她顿了一下，似乎察觉到这个自称的突兀与不合时宜，唇角讥诮的弧度加深，随即自然地改口，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慢，

“呵，不，本小姐……”

她刻意拖长了语调，纤白的手指忽地探入宽大的衣袖之中。

再伸出时，指间已然夹着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蜡丸。

在拓跋余骤然紧缩的瞳孔注视下，在叱云南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在满堂死寂诡异的沉默里，李常茹指尖轻轻一弹。

那枚暗藏着足以将叱云南打入地狱的铁证、沾染过血腥交易的蜡丸，如同被丢弃的垃圾，划出一道轻飘飘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拓跋余下意识伸出的掌心。

“拿着。”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淬了冰，

“本小姐生平……”

她微微停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被刀锋胁迫的李未央，又缓缓移向拓跋余眼底深处那抹顽固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最恨……”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四个字，如同冰棱坠地，“替、身、文、学。”

掷地有声！整个议事厅的空气仿佛被她这轻飘飘却又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骤然冻结。

所有目光都死死钉在她身上，震惊、骇然、难以置信，如同在看一个突然闯入的、不可理喻的疯子。

拓跋余猛地攥紧掌心那枚冰冷的蜡丸，那瞬间的触感如同烙铁！他抬眼，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咫尺之遥的李常茹。

她的眼眸清澈如水，却深不见底，方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话语里，似乎藏着某种他全然无法理解的、巨大的嘲讽和……怜悯？

不，更像是彻底的蔑视！

她看着他的眼神，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那种平静背后透出的疏离与洞察，让他心底猛地蹿起一股无名火，又有一种被彻底扒开、无所遁形的寒意。

叱云南的刀锋亦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滞，他惊疑不定地瞪着李常茹，这个平日里柔顺得近乎懦弱的李府庶女，此刻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是失心疯了？

还是……他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然而，就在这凝滞的死寂被打破、无数情绪即将爆发的临界点

——“叱云南！”拓跋余猛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他捏着蜡丸的手高高举起，眼中所有的惊疑、怒火瞬间被凌厉的杀机取代，

“罪证确凿！拿下！”

早已蓄势待发的王府亲卫如同挣脱牢笼的猛虎，瞬间从四面八方扑向场中！叱云南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湮灭，化为困兽般的疯狂，他狠狠一蹬地面，竟不顾一切地想要扯着李未央一同冲出这绝境！

刀光剑影，刹那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惊呼声、怒喝声、刀剑碰撞的刺耳锐响轰然爆发！

方才凝滞的死寂被彻底撕得粉碎！而制造了这场混乱风暴的核心

——李常茹，

却在亲卫扑出的瞬间，早已悄然后退数步，轻盈地退到了喧嚣战圈之外的安全角落。

她冷眼旁观着这场由她点燃的厮杀，看着叱云南那困兽犹斗的癫狂，看着拓跋余眼中为救李未央而起的狠厉，看着亲卫们流淌的鲜血……

她脸上那点冰冷的讥诮缓缓沉淀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