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2

那声音苍老、绝望，充满了濒死野兽般的哀嚎，近得仿佛就在隔壁。紧接着是沉重的锁链拖曳声、粗暴的呵斥声和拳脚落在肉体上的闷响。那声嘶力竭的呼喊，震得素锦头痛欲裂，更有一股陌生的、撕心裂肺的悲恸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深处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冷静。

“陵容……”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喉咙，那里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烙过，火烧火燎地剧痛起来。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无数碎裂的刀片。

这剧痛仿佛打开了某个禁忌的闸门。另一幅截然不同、却同样炼狱般的景象猛地在她眼前撕裂开来：

——九重天，洗梧宫那冰冷华丽的白玉阶前。她素锦，贵为天妃，却如同最卑贱的泥泞，被狼狈地拖曳着，狠狠掼在冰冷的地面上。上方，是夜华那张冷峻如冰、毫无温度的脸，和他怀中那个一身素衣、眉目清冷却带着悲悯假象的女人——白浅！是她！是她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素锦……你心术不正……” 夜华的声音遥远而冰冷。

“……污蔑素素……” 白浅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寒冰，扎进她的骨头缝里。

巨大的屈辱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那刻骨的恨意，那被当众踩碎尊严的剧痛，那无能为力的滔天怨毒……比斩仙台的罡风更狠戾地切割着她的灵魂！

“呵……呵呵……” 素锦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宛如砂纸摩擦般的嘶哑笑声。眼底的恐慌被一种淬炼了千年的、沉淀于血的恨意疯狂点燃、焚烧！她明白了。这一切！这肮脏的牢笼，这凡胎的桎梏，这剥夺她神力的绝望……都是惩罚！是白浅！绝对是白浅的手笔！换了人间，换了躯壳，换了她素锦的身份地位，但这猫捉老鼠般的玩弄，这要将她彻底碾入污泥的毒计，只有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做得出来！

就在这时，牢房外甬道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在这死寂的黑暗里，每一步都像是敲击在紧绷的鼓膜上。

铁锁哗啦作响，沉重的牢门被从外面推开。

门外走廊壁上挂着的松油火把，将昏黄摇曳的光线粗暴地塞了进来，驱散了门口一片小小的黑暗。光影明灭间，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光，静静立在门外。

那身影缓缓向前一步，踏入了牢门的阴影边缘。

素锦猛地抬起头，浑浊黯淡的视线像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投向门口。

火光勾勒出那女子的轮廓。一身素雅却难掩贵气的旗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简洁却不失身份的玉饰。她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有些模糊，但那通身的气度，那种沉静如水却又隐含疏离的姿态……

像一道惊雷，撕裂了素锦混乱的记忆！

不一样的脸。是的，五官完全不同。可那眉宇间沉淀的从容，那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淡漠，那种仿佛天生就该立于云端、俯瞰众生的姿态……还有那份看似悲悯实则凉薄的疏离感！

是白浅！是那个即便换了千副皮囊，化成灰她也认得的气息！

“白……浅……？” 素锦喉咙里滚出两个破碎至极的音节，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