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春3

太监宫女们浑身一凛，齐声应喏，空洞的眼神里刚刚注入一丝被威压唤醒的恐惧。刚才那瞬间的茫然仿佛从未出现过，只余下对华妃命令的绝对服从。

……

储秀宫内一处偏僻的厢房。

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面深秋日渐萧瑟的风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令人窒息的药味，混着一种垂死之人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腐朽气息。

素锦——顶着夏冬春躯壳的残魂——倚靠在冰冷的床榻上。层层叠叠的厚被也无法驱散这具凡人肉体深处渗出的寒意与剧痛。她的脸色苍白得像褪色的宣纸，嘴唇干裂无色。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深渊般的瞳孔深处，不再是属于夏冬春的愚蠢和惊恐，而是流转着一种亘古的冰冷和审视。

一个穿着深蓝色太医服色的老者，隔着厚厚的帷幔，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和惶恐：“回……回禀贵人……夏常在……她……”太医的声音艰涩，斟酌着用词，“脉象沉微似绝，气血枯败已极……邪风已入膏肓……怕是……怕是……”他后面的话被深深的恐惧堵在了喉咙里，不敢宣之于口。阖宫上下早已默认，储秀宫的这位夏常在，已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素锦静静地听着，帷幔遮挡着她脸上那一丝近乎于无的弧度。

“知道了。”她开口，声音微弱沙哑，完美地契合着这具濒死躯壳的状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漠，“下去吧。”那姿态，仿佛不是在听自己病入膏肓的宣判，而是在驱赶一只聒噪的蚊蝇。

太医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倒退着爬出了门。

门扉合拢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素锦缓缓抬起手。宽大的、同样浸染着药味的衣袖滑落，露出苍白瘦削的手腕。她的掌心向上摊开。

一点黯淡的、边缘如同碎裂星河的镜片，凭空浮现，静静地悬浮在掌心之上寸许之处。正是那混沌至宝昆仑镜的残片。镜面晦暗，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只有中心一点极其微弱的光芒在艰难地流转，汲取着这具凡躯内本就稀薄得可怜的生机与游散在宫墙夹缝里的稀薄灵气。

“废物……”素锦垂眸注视着那碎片，低声自语，声音冷得像冰。“这方凡土，灵气稀薄污浊如泥沼……”她感受着自己残魂如风中残烛般的摇曳，以及昆仑镜碎片上传来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吞噬之力——它在疯狂榨取这具凡躯最后一点可怜的元气来维持自身那一点本源灵光不灭。“若非这具躯壳尚存一丝浊世的根基元力可勉强维系你一丝灵光不散……”

她指尖在那冰冷残破的镜面上轻轻一点。

昆仑镜碎片微微震颤了一下，晦暗的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漾开细微的涟漪。那涟漪中央，一点微弱的光晕猛地明亮了一瞬，镜面不再映照出她此刻苍白枯槁的容颜，而是急速地闪烁、变幻，如同穿越了无尽的空间与时间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