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3

素锦的视线牢牢锁在几步之外那只小小的白玉碗上。汤汁澄澈金黄，看似精贵无比，可那碗沿内侧，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近乎于无的幽蓝色泽，却没能逃过她曾为天庭仙娥的敏锐感知！瞬息之间，无数沉淀在识海深处的天庭药典、草木辨识的记忆碎片翻涌而起——那是“断魂草”萃取物的痕迹！无色无味，入喉封喉！

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华妃，果然名不虚传的狠辣！

“奴婢……奴婢不敢！”素锦的声音抖得厉害，充满了恐惧，肩膀甚至配合地剧烈颤抖起来，“娘娘厚赏，奴婢感激涕零，只是…只是奴婢身份卑贱，实在……实在配不上娘娘如此贵重的恩赏，恐折了福分……”

她一边说着，一边如同被巨大的惶恐攫住，手脚并用地向前膝行了一小步，动作显得极其笨拙慌乱。

“奴婢……奴婢该死！娘娘恕罪！”她猛地伸出手，带着一种绝望祈求的姿势，似乎想去接那碗汤药，又像是被巨大的惶恐冲昏了头脑。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碗沿的那一刹，她的手腕陡然一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般猛地向下沉落！

“哐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炸响在死寂的佛堂里！

那只精致名贵的白玉碗狠狠砸在金砖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金黄色汤汁混合着细碎的瓷片四处飞溅开来！

“啊！”旁边的宫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华妃脸上的慵懒笑意瞬间冻结，如同精美的瓷器裂开了一道缝隙，那张艳丽绝伦的面孔上，一丝阴鸷的戾气瞬间闪过眼底。

素锦似乎被这变故彻底吓傻了，整个人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筛糠似的抖动，额头“咚”地一声用力磕在金砖上，惶恐绝望的声音响彻佛堂：

“奴婢该死！奴婢笨手笨脚！奴婢罪该万死！求华妃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啊！”她的额头一下一下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沾上了地上的汤汁也浑然不觉，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华妃冰冷的目光像淬毒的刀子，一寸寸剐过素锦伏在地上的、抖若筛糠的脊背。那目光里的审视和疑虑几乎要凝成实质。佛堂里静得可怕，只有素锦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饶命”在回荡。

许久，华妃才慢悠悠地抬起手，用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拂了拂自己一丝不乱的鬓角，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哼笑，如同毒蛇吐信：

“呵……起来吧。瞧你这点出息，一点小事就吓破了胆。”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甜腻的慵懒，却又像裹着冰渣子，“滚出去，别在这儿碍本宫的眼。”

素锦如蒙大赦，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不敢再回头看华妃一眼。

初夏的御花园，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湖水在日光下泛着粼粼的金光，岸边垂柳依依，拂动着丝丝缕缕的凉意。皇子弘时不过五六岁模样，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小褂，正咯咯笑着，追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风筝在湖畔奔跑。几名宫人紧张地跟在几步之外，眼巴巴瞧着，脸上堆满了刻意的奉承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