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5

念头只在电光石火间！她目光扫过湖面，弘时小小的身影在水中无助地扑腾，眼看就要被湖水吞没。她狠狠一咬牙，顾不上身体的虚浮和喉头的腥甜，猛地从回廊冲出！

她没有飞身入水的华丽动作，而是以一种最狼狈、最符合宫女的姿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湖边，不顾一切地探出大半个身子，用尽全身力气，伸长手臂，一把死死抓住了弘时胡乱挥舞的小手！

“抓住！殿下！抓住奴婢的手！”她嘶声大喊，声音因用力而变了调。

冰冷的湖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袖和前襟。弘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她的手。素锦整个人趴在湿滑的岸边，双脚死死蹬住岸边的石头缝隙，纤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咬着牙，一寸、一寸地将那沉重的小身体从水中拖了上来！

当浑身湿透、脸色惨白、不断呛咳的弘时终于被拖上坚实的湖岸时，素锦也彻底脱力，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喉头的腥甜再也压抑不住，一缕细微的血丝悄然溢出嘴角，又被她死死抿唇咽了回去。

“放肆！何人惊扰圣驾？！”

威严的厉喝伴随着纷沓而来的脚步声响起！

素锦心头一凛，强撑着最后的气力，几乎是本能地，在宫人们慌乱的哭喊和太监们惊惶的跪倒声中，拖着同样湿淋淋的身体，挣扎着跪伏下去。额头紧紧贴上冰凉湿滑的石板地面，泥水沾污了她苍白的脸颊。

视线所及，是一片明黄色袍服的衣角，绣着威严的五爪金龙，在阳光下晃得耀眼。龙涎香的气息混合着泥土和湖水的腥气，沉沉地压了下来。周遭所有声音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激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一片死寂。

许久，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金玉相击，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的、探究的意味：

“把头抬起来。”

素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掌下的石板沁骨的寒意似乎顺着指尖蔓延到了心底。她缓缓地，艰难地，一点点抬起那沾满泥污、湿漉漉的头颈。

阳光猛地刺入眼帘，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视线从明黄的袍角艰难地上移，掠过繁复的龙纹刺绣，最终堪堪定在那张俯视着她的脸庞上。

威严、沉静，目光深邃如同古井寒潭，正是当今圣上。

然而，当素锦那张沾着泥水、尚显狼狈却已清晰展露在帝王面前的脸庞落入对方眼中时，皇帝那双原本沉静无波、仿佛万事万物皆不入心的眼眸深处，骤然掀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撼动深潭的涟漪！

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一个宫女所能承受的审视。那眼神里有审视，有疑惑，有片刻的恍惚失神，最终化为一种近乎锐利的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

素锦清晰地捕捉到了那道目光里的震动！不是因为她的狼狈，不是因为她的僭越，而是……这张脸！

她心中警铃疯狂大作！福子这张枯黄瘦削的脸，怎么可能引起九五至尊如此复杂剧烈的反应？除非……除非这张脸，在褪去了卑微和贫瘠后，竟与某个深埋于帝王记忆中的人……重叠了？！

是她？白浅？那个令她恨入骨髓、最终亲手将她逼落诛仙台的宿敌？！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劈入她的识海！她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皇帝的眼睛，只余胸腔里那颗心，在惊涛骇浪中沉沉下坠，坠入一片未知的、更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