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T3航站楼的出口处,闪光灯连成一片银白的海。
许沉下意识挡在祁阳母亲身前,记者的话筒却已经捅到眼前:“林女士!作为二十年前兴奋剂事件的举报者,接受加害者的心脏是什么感受?”
祁阳一把推开摄像机:“都让开!”
混乱中,一只苍老的手突然接过话筒。许父穿着久违的白大褂,胸前的医师执照已被摘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陈旧的奥运纪念章。
“诸位。”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现场安静下来,“林媛女士是我院成功进行心脏移植的案例,相关医学成果将在《柳叶刀》发表。至于二十年前的旧事……”
他看向人群最后方——那里站着位穿运动服的中年女性,手里举着“还周振清白”的标语。
“当年的银牌得主孙莉女士可以作证。”
孙莉走上前,亮出手机里刚解密的文件:“这是当年反兴奋剂中心的原始记录,证明周振的药检阳性是教练李卫国调换血样所致。”她转向镜头,“而冒险保留这份证据的,正是当时的队医许振华。”
祁阳猛地转头看向许父。许沉也怔住了——父亲从未提过这段往事。
记者群炸开了锅。许父却只是轻轻扶住祁阳母亲的轮椅:“车在等我们。”
回程的商务车上,祁阳母亲突然握住许父的手:“老许,当年你为什么……”
“为了保护阳阳。”许父看向后视镜里儿子震惊的脸,“李卫国威胁说,如果我敢作证,就让你们母子‘意外身亡’。”
车窗外的北京城灯火通明。许沉望着父亲映在玻璃上的侧脸,突然发现他鬓角已全白。
深夜,许沉在父亲书房发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盒子里躺着盘老式录音带,标签写着【1993.10.2 赛后会议】。当他用古董录音机播放时,先是一阵杂音,接着响起年轻父亲颤抖的声音:
“我反对!周振的血样pH值异常明明是有人做了手脚!”
“许队医!”一个阴沉的男声打断他,“想想你的哮喘病历,还有你妻子刚怀上的孩子。”
录音在此处中断,只剩沙沙的空白。许沉正要关闭,突然听见极轻的“咔哒”声——像是有人偷偷按下暂停键前,录到了半句低语:
“......阳阳不能没有爸爸。”
书房门突然打开。祁阳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同样的铁盒——那是从他母亲行李中找到的。
“我妈也留着这个。”他轻声说,“不过是后半段。”
第二盘录音带里,林媛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李卫国,你调换血样的过程全被我拍下来了。”
“你疯了?你丈夫会坐牢的!”
“不,他会成为举报兴奋剂的英雄。”林媛的冷笑像刀锋,“而你和你的金牌,会烂在地狱里。”
录音结束于剧烈的撞击声——正是那场“意外”车祸的开端。
祁阳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磁带。许沉抱住他,两人在二十年前的真相里沉默相拥。
清晨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空无一人。
祁阳站在“鸟巢”阴影下,仰头望着钢架结构间漏下的阳光。这里曾是父亲夺得银牌的地方,如今草坪上只剩野花摇曳。
“我妈今早说,她能感觉到心脏在期待什么。”他踢开一颗小石子,“我想……是时候了。”
许沉正在查看清华的邮件——医学院破格批准他提前攻读博士,研究方向正是心脏质子治疗。闻言抬头:“什么时候?”
祁阳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戒指——那是用奥运纪念币熔铸的素圈,内侧刻着彼此名字缩写。
“许沉。”他声音有些抖,“十年前我爸在这里输掉比赛,十年后我想在这里……”
话没说完,许沉已经拽起他吻了上去。晨跑的老大爷吹着口哨经过,两人却顾不上分开。
“戒指我收了。”许沉抵着他额头,“但婚礼得等博士毕业。”
祁阳把戒指套进他无名指:“那先订婚。”又从背包掏出两个红本本,“顺便把房产证办了。”
许沉翻开一看,竟是清华附近公寓的产权证,共有人栏并排写着他们名字。
“你哪来的钱?!”
“约翰霍普金斯的专利费。”祁阳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我们的心脏质子论文被《科学》收录了。”
阳光突然刺破云层,将“鸟巢”的钢铁骨架映成金色。许沉望着无名指上的戒痕,想起父亲书房里那盘录音带——
三十年前,两个年轻人在这里为正义付出代价;三十年后,他们的孩子将在此开始新的故事。
许家老宅的厨房飘着韭菜香。
祁阳母亲擀皮的动作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是换心术后三个月的患者。许父笨拙地捏着饺子褶,被她笑着拍开手:“老许,你这手法还不如阳阳。”
客厅里,祁阳正把许沉按在沙发上亲。电视里播放着《科学》杂志的专访,主持人抑扬顿挫地念着:“许沉博士与祁阳博士开创的心脏质子疗法,已获FDA突破性疗法认定……”
“听见没?”祁阳咬他耳垂,“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博士夫夫’了。”
许沉笑着躲开:“我爸在厨房!”
“怕什么。”祁阳摸出手机,“他都给我们买房了……卧槽!”
屏幕上弹出汉森的邮件:【速归!FDA批准你们开展二期临床,首位志愿者是——】
附件照片里,白发苍苍的孙莉女士举着同意书微笑。
厨房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许父失手打翻了醋瓶。祁阳母亲大笑起来,笑声清亮有力,胸腔里那颗曾属于罪人的心脏,正跳动着崭新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