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两年零九个月叠进一个纸飞机,让它替我飞回去。”

2017 年 7 月 10 日,首尔松坡区宿舍走廊贴出公告:
【中国区迁移名单】
A-004 金素慧 A-027 沈念笙 A-019 王怡人 A-021 李秀珉
出发时间:7 月 12 日 09:30 KE865 首尔—北京
备注:团体活动暂停,个人合约另行签订。
落款是黑色公章,像一枚钢印烙在纸上。
沈念笙站在公告前,手指顺着“沈”字描了一遍又一遍。
周围响起韩语的欢呼与抽泣,她却像被静音。
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可以回家了。
宿舍 602 的门半敞,午后的光斜斜切进来。
她把 20 寸佩奇行李箱摊在地板中央,开始“逆向收纳”:
• 先放最重的——练习册、韩语语法书、断了弦的吉他弦包;
• 再叠最软的——母亲寄来的旧珊瑚绒睡衣、室友送的毛绒萝卜;
• 最上面,是那块没拆封的练习生合同,塑料膜完好,边缘有点卷。
合同首页第一行:
“甲方(公司)承诺乙方(A-027 沈念笙)于 2020 年 1 月 27 日前在韩国正式出道。”
她把合同举到灯下,看日期——只剩 2 年半。
她笑了笑,把合同原样放回最上层,像放一段未完成的梦。
室友林娜荣递来一个牛皮纸袋:
“给你的离别礼,别当场拆。”
沈念笙掂了掂,轻得像空气。
袋口用金色贴纸封着,印着一只折翼的鹤。
她把纸袋塞进背包侧兜,拉链拉到尽头,发出“哒”的脆响。
7 月 11 日晚,地下二层留灯到 24:00。
沈念笙一个人对着镜子跳完整首《Gee》,
动作比两年前来时干净十倍,却再没人打分。
音乐停,她鞠了 90° 的躬,额头抵在冰凉的镜面。
镜面起雾,她用手指写下:
“再见,A-027。”
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擦掉,像擦掉过去的自己。
7 月 12 日 06:15,宿舍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
司机是中国人,口音里带着江浙味:“回家咯?”
她点头,把行李递过去,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
“念笙!”
金素慧、王怡人、李秀珉冲下楼,
每人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袋里是昨晚偷偷煮的速冻饺子,还冒着热气。
四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用一次性筷子分食。
饺子皮破了,韭菜猪肉馅滚在掌心,烫得人直跳脚。
她们边吃边笑,笑到眼泪掉进醋碟里。
07:10,司机按喇叭。
沈念笙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等我北京见。”
机场柜台,工作人员指着练习生合同问:
“这是什么?需要申报吗?”
沈念笙摇头:“不用,它不是行李,是旧行李。”
工作人员在合同背面贴了一张托运条,
条上条码 000027,与她胸前的旧编号重合。
她看着条码被扫描,发出“嘀”的一声,
像两年零九个月被压缩成一秒。
09:10,登机口 C23。
透过落地窗,她看见首尔的天空灰得发亮,
像一块巨大的磨砂玻璃。
她掏出林娜荣送的牛皮纸袋,终于撕开封口。
里面是一张拍立得:
地下练习室,灯管惨白,
26 个女孩挤在镜前做同一个 ending pose。
照片背面写着:
“如果未来走散,就把照片翻过来,
背面永远是 26 个人一起笑的样子。”
沈念笙把照片贴在胸口,像贴一张护身符。
飞机穿过云层那刻,她解开安全带,
把未拆封的练习生合同举到舷窗前。
阳光照在塑料膜上,反射出彩虹。
她轻声说:
“谢谢你陪我两年,
但我要去北京写新的编号了。”
说完,她把合同重新放回背包,
像把一段历史轻轻合页。
12:30,首都机场 T3。
沈槐和柳芳站在出口,
父亲举着一块纸板:
“欢迎沈小笙凯旋!”
母亲抱着保温桶,盖子掀一条缝,
桂花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
沈念笙把行李箱推到父亲面前,
“箱子不用开了,里面全是旧故事。”
她打开背包侧兜,掏出那张拍立得,
一家三口在到达厅的灯下合影。
照片里,她笑得缺了门牙,
却比任何舞台灯都亮。
夜里,她把行李箱拖到小区桂花树下。
未拆封的练习生合同被放进铁盒,
铁盒埋进树根旁的浅坑,
上面压一块小石板。
石板刻了一行字:
“A-027,2014.11—2017.07,
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叫坚持。”
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
对树说:
“下次开花的时候,
我会带着新的名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