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的夜静得能听见草叶生长的轻响,临时搭的帐篷里点着盏小小的青铜灯,暖黄的光透过灯罩上的缠枝纹,在帆布上投下细碎的影。我(芋豆/琉月璃)坐在铺着蕾丝桌布的小凳上,手里攥着那本粉白色的日记本——是雪莲去年在青竹书院给我买的,封面上绣着两只牵着手的小兔子,一只白一只粉,她说“像我和你”,现在边角已经被我摸得有些软了。
笔尖蘸了点墨,我对着空白的纸页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落下字。墨水有点稠,第一笔“今”字的撇写得太长,我赶紧用指尖蹭了蹭,留下个小小的墨印,倒像给日记盖了个小印章。
今天其实是很暖的一天,我们把孔明先生和刘备陛下的玉佩埋在了白帝城遗址的地基下,阳光晒在身上,连风里都带着桔梗的香。可回来的路上,雪莲却突然哭了。
我记得很清楚,她当时正蹲在路边看一株刚冒芽的兰草,冰蓝色的裙摆沾了点土,却没像平时那样立刻拂掉。她的手轻轻碰着兰草叶,突然就红了眼眶,冰蓝的瞳孔里蓄着泪,像盛了两片融化的雪花,连平时总带着点冷的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芋豆,如果……如果能穿越回去就好了。”
我赶紧蹲下来,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就是她给我绣了小猫咪的那条,她总说我毛手毛脚,容易弄脏,现在倒正好给她擦眼泪。“怎么了呀?”我问她,她的手攥着我的衣袖,力度有点大,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我想去找刘备陛下,”她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砸在兰草叶上,滚成小小的水珠,“我想告诉他,别伐吴了。你看那些战魂,吴军的小兵想回家种稻子,蜀军的老兵攥着家书……如果他不伐吴,是不是就不会有夷陵的火,不会有这么多人死,不会有后来白帝城的托孤,孔明先生也不用那么辛苦……”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要融进风里。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心里也酸酸的——我想起之前在永安宫遗址看到的青铜灯,想起灯里藏着的孔明先生的誓书,想起那些战魂重复着厮杀的样子,也希望能有个办法,让过去变得不那么痛。
后来孔明先生路过,看到雪莲在哭,就停住了脚步。他手里的羽扇轻轻晃着,没有平时讲战事时的严肃,语气像晒过太阳的棉花,软乎乎的:“雪姑娘,我知道你心疼他们。”
雪莲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问他:“先生,难道就没有办法,让他们不经历这些痛吗?”
孔明先生望着远处的白帝城遗址,羽扇的影子落在地上,和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痛,必须自己经历。就像刘备陛下,他若不伐吴,或许能保住蜀汉的基业,可他心里的‘义’就没了着落——他是兄长,是君主,二弟三弟的仇,他不能不报。这份‘义’,让他走了弯路,却也让后人记住了他的仁。”
他顿了顿,又说:“我若没经历六出祁山的难,没尝过五丈原的遗憾,又怎么会明白‘鞠躬尽瘁’不是一句空话?那些痛,不是白受的,是让人学会成长,学会珍惜——珍惜和平,珍惜身边人,珍惜那些不用打仗、能好好吃饭睡觉的日子。”
当时我没太懂,只看到雪莲听完后,慢慢止住了眼泪,冰蓝的瞳孔里渐渐有了光。直到刚才整理背包时,看到之前花禼姐姐送我的桔梗花干,突然就想通了——就像那些战魂,他们经历了战火的痛,才让我们知道和平有多珍贵;就像珍珠链,磨去了棱角,才能发出温润的光。
笔尖又顿了顿,我在日记上画了两只小兔子,一只白一只粉,像我和雪莲,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羽扇,代表孔明先生。墨还没干,我小心地吹了吹,帐篷外传来雪莲的声音:“芋豆,要不要出来看星星?”
我赶紧把日记合上,放进绣着蕾丝的小荷包里——这是我的秘密,也是我们一起经历的故事。拉开帐篷的门,雪莲站在月光下,手里拿着两块桂花糕,是明暖暖姐姐给的。她递给我一块,笑着说:“刚才谢谢你的手帕。”
我咬了口桂花糕,甜丝丝的,抬头看星星,觉得今天的星星特别亮,像那些已经回家的战魂,在天上看着我们。
其实孔明先生说得对,痛不是白受的,经历过痛,才会更珍惜现在的甜。就像我和雪莲,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很多难,但只要我们一起,就不怕啦。
日记写到这里,墨已经干了。我把笔放回笔袋,心里暖暖的,决定明天再给日记补个小插画,画一片长满桔梗的花田,我们都在里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