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阳光,透过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切割成一块块明亮的光斑,慵懒地铺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空气里浮动着旧纸张特有的干燥香气,混合着空调送出的微弱凉风,营造出一种近乎凝固的、适合深度思考的静谧。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摩擦,以及偶尔传来的、被刻意压低的咳嗽,构成了这片知识圣殿的背景音。
马嘉祺坐在他惯常的位置——靠窗一排长桌的最里端。这里光线充足,视野开阔,能一眼望到整个阅览区,却又足够偏僻,不易被打扰。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国际金融理论与实务》,旁边是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字迹清峻有力,条理分明。他微微垂着眼睫,全神贯注,侧脸的线条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冷峻,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作为学生会会长,金融系的招牌,马嘉祺的“高岭之花”名号绝非浪得虚名。效率、精准、冷静,是他的代名词。
突然,一阵急促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宁静的平衡。
“哎哟!”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低呼,一个身影带着一阵风,“砰”地一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高大、厚重的移动书架侧面。撞击力道不小,书架明显地晃动了一下,顶层的几本书危险地探出了半个身子。
马嘉祺的笔尖在纸面上重重一顿,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抬起了头。
肇事者正捂着额头,确切地说,是捂着被撞得发红的鼻梁,疼得龇牙咧嘴,原地小幅度地蹦跶了一下,试图缓解那酸爽的痛感。他穿着一件宽松的亮橙色卫衣,像一颗不小心滚进图书馆的小太阳,与这里沉静的氛围格格不入。柔软的浅棕色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俏皮地翘着。此刻,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狐狸眼蒙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水雾,眼尾微微泛红,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是他。
马嘉祺的目光在那张熟悉的、因吃痛而微微皱起的漂亮脸蛋上停留了一秒。丁程鑫。舞蹈系那个出了名的、仿佛有用不完精力的小太阳。这已经是……马嘉祺在心底快速掠过这个月图书馆“事故记录”,精确地得出了结论——第一百零三次。是的,他记得清楚。从开学初丁程鑫第一次莽撞地差点带倒他旁边的书架开始,这种“书架奇缘”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频率上演着。地点遍布各个阅览区,时间毫无规律可言。
丁程鑫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懊恼地小声嘀咕,声音带着点闷闷的鼻音:“嘶……疼死我了……这书架肯定有问题!它绝对、绝对是在针对我!每次都选我路过的时候伸脚绊我……”他一边抱怨,一边下意识地低头寻找着什么,果然,一张蓝色的校园卡静静地躺在他脚边不远处的光影交界处。
就在他弯下腰准备去捡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先他一步,稳稳地将那张卡片拾了起来。
丁程鑫顺着那只手抬头,毫无意外地对上了马嘉祺平静无波的目光。对方比他高出小半个头,此刻正微微垂眸看着他,图书馆明亮的顶光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小片阴影,让他本就清冷的气质更添了几分距离感。
“同学,”马嘉祺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没什么起伏,像初冬清晨掠过冰面的风,清冽而平稳。他把那张印着丁程鑫笑得阳光灿烂照片的学生卡递到他面前,“你的学生卡,又掉了。”
指尖在交接卡片时,极其短暂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擦过了丁程鑫微热的掌心。那触感微凉,带着一丝干燥的清爽,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丁程鑫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啊!谢…谢谢马会长!”丁程鑫赶紧接过卡,脸上迅速飞起两朵薄红,也不知道是刚才撞的,还是因为这第一百零三次的“丢脸”现场又被这位高冷会长撞见。他努力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试图驱散尴尬,“每次都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马嘉祺的目光在他撞得微红的鼻尖上停留了半秒,那里皮肤薄,透出一点可爱的粉色。他没说什么,只是几不可察地略一颔首,算是回应,随即视线便落回到丁程鑫刚才撞到的那个书架上。有几本书因为撞击歪斜了,摇摇欲坠。
就在丁程鑫以为这位冰山会长会像前一百零二次那样,拾完卡就转身离开,继续他的学霸征程时,马嘉祺却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那个书架。
丁程鑫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马嘉祺伸出那双漂亮得可以去当手模的手,动作从容而稳定。他并没有立刻去扶正那些危险的书,而是先轻轻推了推书架的金属框架,确认它的稳定性。然后,他才抬起手臂,指尖精准地扶住那几本歪斜书籍的书脊,将它们一本一本,极其平稳、一丝不苟地推回原位。他的动作流畅而安静,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秩序感,仿佛在完成一项不容出错的重要仪式。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和线条利落的手臂上,竟奇异地柔和了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气。
丁程鑫看得有点呆。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清晰地看到马嘉祺做这样“琐碎”的事情。原来会长大人整理书架也这么……赏心悦目?这个念头冒出来,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
整理完毕,马嘉祺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其中一本书的书脊,那正是丁程鑫刚才试图去拿、结果导致“书架袭击”的《现代舞编导技法探析》。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丁程鑫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走路看路。”他淡淡地抛下四个字,声线平稳,听不出是提醒还是别的什么。
“啊?哦!好、好的!一定看路!”丁程鑫像被老师点了名的小学生,立刻挺直腰板,忙不迭地点头保证。看着马嘉祺转身,迈着那种标志性的、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那挺拔清瘦的背影渐渐融入图书馆深处高大的书架丛林,他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他低头看着手里失而复得的学生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边缘,刚才被对方指尖擦过的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痒意。他忍不住又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鼻梁,小声地、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懊恼和雀跃,对着空气再次抱怨:“都怪这破书架……”
—·—
傍晚时分,学生食堂迎来了它一天中最喧嚣的时刻。巨大的空间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混合香气,人声鼎沸,餐盘碰撞的清脆响声此起彼伏。橙黄色的灯光暖融融地洒下来,驱散了秋日傍晚的微凉。
丁程鑫端着餐盘,像一条灵活的小鱼,在密集的人流中穿梭。他目标明确,直奔靠窗那排视野最好的位置——那是他们舞蹈系和音乐系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惯常的“据点”。
“亚轩!耀文!这儿!”丁程鑫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宋亚轩和刘耀文,立刻扬起了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快步走过去,把餐盘“哐当”一声放在桌上。他的盘子里堆着小山似的糖醋排骨,翠绿的炒青菜,还有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唯独不见任何汤水配菜的踪影——他讨厌一切汤汤水水混在饭里的感觉。
“丁哥!”刘耀文抬起吃得鼓鼓囊囊的脸,热情地招呼,像只看到主人的大型犬,“今天有你最爱的糖醋排骨!我抢到了最后一份!”
“谢啦耀文!”丁程鑫眉开眼笑,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动。
宋亚轩则慢条斯理地挑着自己碗里的鱼刺,闻言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吐槽:“得了吧刘耀文,明明是丁程鑫自己跑得快。还有你,丁儿,”他转向丁程鑫,眼神犀利地扫过他餐盘里那堆红亮诱人的排骨,“别光顾着傻乐,看看你那堆排骨下面,是不是又埋着你最‘深恶痛绝’的东西了?”
丁程鑫脸上的笑容一僵,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最上面几块诱人的排骨。果然!几片切得细碎的、散发着独特气味的香菜叶,狡猾地隐藏在酱汁和排骨之间,如同潜伏的敌军。他好看的眉毛立刻拧成了麻花,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嫌弃地用筷子尖把那几片绿色的“异端”挑出来,扔到餐盘一角专门放骨头的格子里。
“啊啊啊!食堂阿姨是不是跟我有仇啊!”丁程鑫哀嚎,声音带着点撒娇般的委屈,“说了八百遍不要香菜不要香菜!她们是不是觉得‘不要’就是‘多放点’的意思?”他看着那几片碍眼的香菜,感觉食欲都受到了严重打击。
宋亚轩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无奈地摇头:“你这挑食的毛病,我看除了你自己,没人记得住。”
“谁说的!”丁程鑫不服气地反驳,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米饭,“我……”
他话音未落,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端着餐盘,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们的桌旁,恰好笼罩在丁程鑫头顶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喧闹的食堂似乎在这一刻诡异地安静了一瞬。周围好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聚焦过来。
丁程鑫疑惑地抬头,嘴里还叼着一小块没来得及咬下去的排骨。当看清来人时,他眼睛瞬间瞪圆了,叼着的排骨“啪嗒”掉回了餐盘里。
马嘉祺?!
这位以高冷和效率著称的学生会会长,此刻正站在他们这烟火气十足的餐桌旁。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正平静地落在丁程鑫餐盘里那堆被嫌弃地挑出来的香菜上。
宋亚轩和刘耀文也愣住了,尤其是宋亚轩,筷子夹着的鱼肉都忘了往嘴里送,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的震惊。
“马…马会长?”丁程鑫感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心脏莫名其妙地又开始加速跳动,比刚才在图书馆撞到鼻子时跳得还快。他下意识地把餐盘往自己这边拢了拢,试图遮住那堆“罪证”香菜,脸上热烘烘的。
马嘉祺的目光从香菜移到了丁程鑫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钟。食堂嘈杂的背景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只剩下他们这一小方区域的寂静。
接着,在丁程鑫、宋亚轩、刘耀文以及周围几桌偷偷竖起耳朵的同学惊愕的注视下,马嘉祺做了一件让所有人下巴差点掉到餐盘里的事情。
他非常自然地将自己手中的餐盘放在了丁程鑫的旁边——那个空位上。然后,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动作流畅,理所当然,仿佛他本来就该坐在这里。
丁程鑫彻底石化了。他甚至能闻到马嘉祺身上传来的、极淡的、如同冷杉混合着干净皂粉的清冽气息,和他餐盘里糖醋排骨的甜腻酱香形成了奇异的碰撞。
马嘉祺坐下后,并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解释一句。他的视线重新落回丁程鑫的餐盘,然后,他伸出了手。
那只在图书馆里一丝不苟整理过书籍、骨节分明得可以去拍珠宝广告的手,拿起了丁程鑫放在餐盘边缘的、属于丁程鑫的备用筷子。
丁程鑫:“!!!”
宋亚轩:“!!!”
刘耀文:“???”
在丁程鑫大脑彻底宕机、宋亚轩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刘耀文茫然地眨了眨眼的瞬间,马嘉祺已经用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筷子,极其精准地探入了丁程鑫那堆红亮的糖醋排骨里。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马嘉祺式的、近乎刻板的专注和条理。筷子尖轻巧地拨开一块排骨,夹住一片隐藏的香菜叶,稳稳地夹起,放到自己餐盘里专门放骨刺的小格中。再拨开下一块,夹起下一片。他的神情专注得如同在实验室处理精密数据,侧脸的线条在食堂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扇形阴影。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有筷子偶尔碰到餐盘边缘发出的轻微脆响。
一片、两片、三片……那些让丁程鑫深恶痛绝的绿色“异端”被逐一精准清除。
丁程鑫整个人都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他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双属于他的筷子,在那双属于马嘉祺的、漂亮得不像话的手里,灵活地在他心爱的排骨间翻找、剔除。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从对方修长的手指,移到对方低垂的、专注的眉眼,再落到对方微微抿着的、颜色偏淡却形状优美的唇上。食堂里所有的喧嚣——打饭阿姨的吆喝、同学们的谈笑、餐盘的碰撞——都仿佛潮水般退去,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双稳定移动的手,和他自己胸腔里那面疯狂擂动的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飙升,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甚至忘了呼吸,直到感觉有点缺氧才猛地吸了一口气。
最后一片香菜被清除干净。马嘉祺放下了丁程鑫的筷子,然后,做了一个更让丁程鑫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非常自然地拿起自己那双干净的筷子——那双他还没用过的筷子——探入自己餐盘里那份看起来同样诱人的糖醋排骨中。他夹起一块最大、裹酱最均匀、看起来最完美的排骨,然后,极其平稳、极其自然地,放进了丁程鑫那堆已经被“净化”过的排骨顶端。
酱红色的排骨落在洁白的米饭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做完这一切,马嘉祺才抬起眼,看向已经完全石化、眼神呆滞、脸颊红透的丁程鑫。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像深秋无波的湖面,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快,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的……温和?
“吃吧。”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清冽平稳的调子,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他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比如帮同桌的同学递了张纸巾。
丁程鑫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他看着餐盘里那块多出来的、属于马嘉祺的排骨,再看看旁边马嘉祺那张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的俊脸,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混合着强烈羞赧和某种隐秘雀跃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低下头,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混乱而微微颤抖,解锁屏幕的动作都带着点笨拙。他完全忽略了对面宋亚轩快要抽筋的眼色和刘耀文张大的、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嘴,也完全屏蔽了周围骤然增强的、带着震惊和兴奋的窃窃私语。
他飞快地打开和宋亚轩的微信聊天框,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几乎要擦出火星子,每一个字都透着巨大的惊叹号和无法抑制的激动:
>【亚轩!!!亚轩快看!!!】
>【马嘉祺!!!他!!!他给我挑香菜!!】
>【他还把他盘子里的排骨夹给我了!!!最大的一块!!!】
>【他连我忌口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天!!![震惊到模糊.jpg][土拨鼠尖叫.gif]】
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丁程鑫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猛地放下手机,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那堆散发着诱人酱香和……某种无形甜腻气息的排骨里。他不敢再看旁边的马嘉祺,也不敢看对面的宋亚轩和刘耀文,更不敢看四周。他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藏进地缝里,或者,干脆让这堆排骨把他埋了算了!
然而,他刚把头埋下去,还没感受到排骨的温度,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几乎掀翻食堂屋顶的咆哮:
“丁程鑫——!!!”
宋亚轩终于从石化状态中解冻了,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怒指着还处于羞耻爆炸状态的丁程鑫,声音洪亮得足以让整个食堂的人听清,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抓狂:
“你还有空在这儿发消息?!你低头看看!看看你碗里!!”
“你刚才在图书馆差点被书架砸成二次元纸片人的时候!”
“马会长护着你腰把你拉开的那只手!!”
宋亚轩的手指猛地一转,精准地指向坐在丁程鑫旁边、依旧一脸平静、甚至慢条斯理夹起一根青菜准备送入口中的马嘉祺。
“——都没他刚才给你挑香菜、夹排骨那么稳!那么准!那么气定神闲!!!”
“轰——!”
宋亚轩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炸了!
整个食堂,以丁程鑫他们这一桌为圆心,半径十米内的所有声音都诡异地消失了。无数道目光,带着震惊、好奇、兴奋、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像无数盏探照灯,将丁程鑫和马嘉祺牢牢地钉在光圈中央。
丁程鑫感觉自己的血液“嗡”地一声全冲上了头顶,刚才还只是烫的脸颊此刻简直要烧起来,连带着耳朵脖子都红透了。他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或者穿越回五分钟前,把自己的手和手机一起剁掉!他死死低着头,盯着餐盘里那块马嘉祺夹过来的、此刻如同烫手山芋般的排骨,恨不得用眼神把它盯穿。
而风暴中心的另一位当事人,马嘉祺,却仿佛置身事外。
他夹着那根青菜的手只是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悬在半空。他那张堪称完美的冰山脸上,依旧没什么大的表情波动,只是那对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像投入石子的深潭,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他的目光,极其自然地、带着点询问意味地,落在了丁程鑫那只还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上。
那眼神平静依旧,却莫名地让丁程鑫感觉周围的空气又稀薄了几分,压迫感陡增。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强烈兴奋和八卦气息的声音,穿透了短暂的寂静,在稍远处响起:
“卧槽!快看论坛!‘霖霖雨’发帖了!有图有真相!劲爆啊!!!”
这声呼喊如同点燃了引信。短暂的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汹涌的、压抑不住的议论浪潮。
“哪儿呢哪儿呢?快给我看看!”
“我的妈呀!真的是马会长?!他在给丁程鑫挑香菜?!”
“还夹排骨???这什么操作?!”
“宋亚轩刚才喊的什么?图书馆?书架砸人?马会长护腰??信息量太大我CPU要烧了!”
“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冰山会长x元气舞担!这什么神仙剧情!”
“丁程鑫脸好红啊!好可爱!马会长看他手机的眼神……awsl!”
“快!录下来没有?这历史性的一刻!”
议论声、惊叹声、手机拍照的微弱咔嚓声、以及疯狂刷新论坛的提示音瞬间交织在一起,将食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沸腾的八卦现场。无数道目光在丁程鑫和马嘉祺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探究、兴奋和难以言喻的“我懂了”的暧昧光芒。
丁程鑫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全身的血液都在疯狂奔流,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那些让他羞愤欲死的议论。他猛地抬起头,眼神慌乱地对上宋亚轩——后者正叉着腰,一脸“看吧我就说”的痛心疾首,以及眼底深处那藏都藏不住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光芒。
而刘耀文,这位反射弧绕地球三圈的体育系新生,此刻终于后知后觉地张大了嘴,发出了灵魂疑问:“啊?图书馆?书架砸丁哥?马会长护腰?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他茫然地看看丁程鑫,又看看马嘉祺,最后求助般地看向宋亚轩,“亚轩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亚轩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这个“前情提要”,丁程鑫已经彻底扛不住了。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围观的压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我…我吃饱了!先走了!”
他丢下这句话,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和慌乱,也顾不上自己餐盘里那块意义非凡的排骨,更顾不上周围那一片狼藉的目光和议论,像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无数道视线的聚焦下,狼狈不堪地冲出了喧嚣的食堂大门,只留下一阵风。
食堂里短暂的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浪。
“跑了跑了!丁程鑫害羞跑了!”
“啊啊啊更甜了怎么办!”
“马会长!马会长看这边!说句话啊!”
焦点瞬间转移到了依旧端坐在原位的马嘉祺身上。
马嘉祺仿佛没听见周围的喧哗。他缓缓地、姿态优雅地放下了手中那根一直没吃掉的青菜。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丁程鑫仓皇逃离时碰倒的椅子上。
在宋亚轩瞪圆的眼睛、刘耀文持续的茫然以及整个食堂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马嘉祺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他伸出手,稳稳地将那把被丁程鑫带倒的椅子扶了起来,摆正。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稳定、带着他一贯的、不容置疑的条理感。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拿起自己的餐盘和筷子,仿佛刚才那场因他而起的巨大风波只是幻影。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平静的目光扫过丁程鑫餐盘里那块被遗弃的、他亲手夹过去的排骨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接着,在无数道目光的追随下,马嘉祺端着餐盘,迈着他那标志性的、不疾不徐的步子,朝着餐具回收处走去。他的背影挺拔清瘦,在喧嚣的背景中,像一座移动的、不受任何干扰的冰山。
直到他走出食堂大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食堂里才如同解除了某种封印,轰然炸开!
“我的天!他扶椅子了!他居然去扶椅子了!”
“好稳!好淡定!不愧是马会长!”
“他看丁程鑫盘子里那块排骨的眼神……绝对有故事!”
“宋亚轩!宋亚轩别跑!快说说图书馆到底怎么回事!”
宋亚轩看着瞬间围拢过来的、闪烁着八卦之魂的同学们,又看看对面依旧一脸懵懂的刘耀文,最后目光落在丁程鑫餐盘里那块孤零零的排骨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语、兴奋和“我就知道”的复杂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找到置顶的“拆台二人组”群聊(成员:严浩翔、贺峻霖、宋亚轩),手指飞快地敲击:
>【@全体成员 速来!前线战报!核弹级!】
>【图书馆前置剧情:丁程鑫日常撞书架,马会长日常捡卡。BUT!关键来了!书架晃,书要倒,眼看砸丁!说时迟那时快!马会长一个箭步!稳准狠!手臂环腰!直接把人捞怀里了!!!那姿势!那距离!啧!】
>【重点!当时马会长那表情!那眼神!虽然就一秒!但我宋大侦探看得清清楚楚!绝对有情况!】
>【然后!食堂!名场面来了!丁程鑫对着香菜哀嚎,马会长!直接!坐!他!旁!边!了!】
>【用!丁程鑫!的!筷子!亲手!把!香!菜!全!挑!出!来!了!】
>【最后!用!自己!的!筷子!夹了!最大!的!排骨!放!丁程鑫!碗!里!了!】
>【丁程鑫当场表演熟透虾子,低头狂给我发消息尖叫。】
>【然后!重点中的重点!我!宋亚轩!当着全食堂的面!用我的天籁之嗓!揭穿了马会长护腰不如挑香菜稳的事实!】
>【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丁程鑫羞愤跑路,马会长淡定扶椅离场。】
>【汇报完毕!over!】
>【PS:贺儿!帖子!快!我要抢热评第一!】
消息发送,宋亚轩满意地收起手机,迎上周围同学更加灼热、渴求细节的目光,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这个嘛……”他拖长了调子,“说来话长啊……”
而此刻,校园论坛的娱乐八卦版块,一个新鲜出炉、标题加粗飘红的帖子,正以火箭般的速度攀升至首页顶端,后面的“HOT”标志红得刺眼。
**【[爆][有图有真相]惊!冰山融化?!马会长食堂亲自为丁程鑫挑香菜!夹排骨!宋亚轩现场爆料图书馆护腰细节!速进!】**
**发帖人:霖霖雨(版主)**
帖子点开,首楼赫然是两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
第一张:食堂暖光下,马嘉祺微微侧身,正用筷子专注地从丁程鑫餐盘里夹起一片香菜。他的侧脸线条专注而平静,丁程鑫则低着头,只能看到通红的耳朵尖和一小截白皙的后颈。
第二张:马嘉祺的筷子正将一块裹满酱汁的排骨,稳稳地放进丁程鑫堆满排骨的餐盘里。丁程鑫的手还僵在手机上方,表情是震惊到空白的呆滞。
配文只有一行,却充满了煽动性:
> **【冰山会长の温柔投喂?图书馆英雄救美の前情提要?宋亚轩现场咆哮体补充!真相只有一个!速来围观!】**
> **【1L:沙发!我没了!这图!这糖!甜度爆表!】**
> **【2L:卧槽卧槽卧槽!马会长居然会做这种事?!世界观颠覆!】**
> **【3L:丁程鑫这个脸红!awsl!太纯情了吧!】**
> **【4L:呼叫宋亚轩!图书馆护腰什么情况?!展开说说!】**
> **【5L:在现场!宋亚轩吼得整个食堂都听见了!‘护腰的手都没挑香菜稳!’ 笑死我了!】**
> **【6L:霖霖雨你是我的神!这抓拍绝了!会长这眼神…我好像懂了点什么…】**
> **【7L:只有我注意到马会长用的是丁程鑫的筷子挑香菜吗?!间接…咳咳!】**
> **【8L:楼上你不是一个人!他还把自己筷子夹的排骨给丁程鑫了!四舍五入等于…[狗头]】**
> **【9L:所以图书馆到底发生了什么?!马会长抱…啊不是,护了丁程鑫的腰?!求细节!】**
> **【10L:@宋亚轩 轩哥别潜水了!快出来讲书(划掉)讲故事!】**
> **……**
> **【25L(宋亚轩):来了来了![点烟.jpg] 事情是这样的……】**
论坛,彻底炸了锅。
丁程鑫一路狂奔回宿舍,砰地一声甩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脸颊的热度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发出一声挫败的哀嚎。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全校都知道了……”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宋亚轩或者论坛推送。丁程鑫哀叹一声,认命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被顶成“爆”的、标题无比羞耻的论坛热帖。
他手指颤抖着点开,当看到那两张高清特写——自己通红呆滞的脸,和马嘉祺那双专注平静的眼睛——时,他感觉一股热气又直冲天灵盖,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自燃。
他手指下滑,飞快地掠过那些尖叫磕糖的回复,直到看到宋亚轩那条标着【25L】的留言。
> **【25L(宋亚轩):来了来了![点烟.jpg]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图书馆,丁程鑫同学,第一百零三次精准撞击移动书架(该同学与书架之间可能存在某种量子纠缠般的吸引力)。书架摇晃,顶层几本厚重的《金融年鉴》(目测能砸晕一头牛)摇摇欲坠,目标直指丁同学那颗聪明(存疑)的脑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我们英明神武的马会长!一个标准的滑步(别问我为什么是滑步,问就是优雅)!手臂一伸!稳!准!狠!直接环住了丁程鑫同学的——腰!对!就是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那距离!啧啧!丁程鑫的卫衣都蹭到马会长衬衫了!教科书般的英雄救美(男)!马会长当时那个眼神!啧!复杂!深邃!充满了…嗯…对书架稳定性的担忧?反正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结果呢?结果到了食堂,这位会长大人挑香菜那手,稳得跟装了陀螺仪似的!夹排骨那叫一个气定神闲!对比下午护腰那一瞬间(虽然动作快但明显有发力痕迹),我只能说:马会长,您这区别对待,有点明显啊![看透一切的眼神.jpg]】**
“宋!亚!轩!”丁程鑫盯着手机屏幕,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这个死党!添油加醋!什么量子纠缠!什么滑步!还“环住了腰”、“蹭到衬衫”!还“眼神复杂深邃”!他当时明明吓得魂飞魄散,只记得书架倒下来的阴影和马嘉祺身上那股清冽的冷杉味,哪还顾得上看什么眼神!
最要命的是那句“区别对待”!
丁程鑫烦躁地把手机丢到床上,像只困兽一样在小小的宿舍里来回踱步。宋亚轩的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他混乱的神经上。马嘉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图书馆那次,是出于礼貌和会长的责任感吧?毕竟看着同学被砸也说不过去。食堂…食堂那次…丁程鑫想起那双稳定地剔除香菜的手,想起那块被稳稳放进自己盘里的排骨,想起对方那句平静无波的“吃吧”……
脸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难道…真的像宋亚轩说的…有区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丁程鑫自己狠狠摁了回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可是马嘉祺!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学生会里多少漂亮学妹明示暗示都铩羽而归,怎么可能对他这个整天冒冒失失、还撞了他一百多次书架的舞蹈系男生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他记得自己不吃香菜…连挑香菜的动作都那么熟练…
“啊啊啊!不想了!”丁程鑫抓狂地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手机还在嗡嗡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论坛的疯狂刷新提示和宋亚轩的“慰问”。
他必须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对!练舞!没有什么烦恼是一段酣畅淋漓的舞蹈解决不了的!
丁程鑫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换上宽松的练功服,抓起毛巾和水壶,决定去舞蹈教室挥洒汗水,把那个清冷的背影和那双稳定的手从脑子里甩出去。
---
夜晚的舞蹈教室空旷而安静。巨大的落地镜映出顶灯冷白的光,光滑的木地板反射着人影。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和丁程鑫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选了首节奏强烈的电子乐,试图用激烈的动作和飙升的心率来淹没那些纷乱的思绪。旋转、跳跃、大踢腿…汗水很快浸湿了额发,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落。肌肉在拉伸和爆发中发出酸胀的信号,大脑逐渐放空,只剩下身体对节奏的本能反应。
很好。就是这样。忘掉图书馆,忘掉食堂,忘掉马嘉祺……
然而,就在一个高难度的连续空中转体动作后落地时,丁程鑫的左脚踝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刺痛!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动作瞬间变形,踉跄着单脚跳了几下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摔倒。左脚踝外侧,那个旧伤的位置,传来一阵阵闷痛。是下午在图书馆撞书架时扭到的那一下?还是刚才动作太猛?
丁程鑫懊恼地扶着把杆坐下,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脚踝。还好,不是特别严重,但明显影响了发力。他烦躁地捶了一下地板。真是诸事不顺!
就在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脚踝,考虑是继续坚持还是打道回府时,舞蹈教室虚掩着的厚重隔音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丁程鑫揉脚踝的动作猛地顿住,警觉地抬起头。
门口站着的人,让他瞬间忘记了脚踝的疼痛,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瞬,随即又疯狂地奔涌起来。
马嘉祺。
他依旧穿着傍晚那件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着,露出清瘦的手腕。他似乎刚洗过澡,发梢还带着一点湿气,整个人在走廊昏暗的光线和舞蹈教室明亮的灯光交界处,像一幅光影分明的剪影。
他怎么在这里?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丁程鑫的脑子一片空白,下午食堂的窘迫和论坛的喧嚣瞬间回笼,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
马嘉祺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空旷的教室,最后落在他扶着脚踝、坐在地上的身影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推开门,走了进来。
皮鞋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轻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丁程鑫紧绷的心弦上。他走到丁程鑫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靠得太近,但那股清冽的、带着水汽的冷杉气息已经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丁程鑫紧张得喉咙发干,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脚踝的刺痛却让他吸了口气,动作又顿住了。
“扭到了?”马嘉祺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比平时低沉一些,依旧是那种平稳的调子,听不出情绪。
“啊?…嗯,一点点,旧伤,没事。”丁程鑫胡乱地点头,声音有点发紧,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飘忽地落在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上。
马嘉祺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目光沉静,带着一种无形的审视感。几秒钟后,他微微侧身,走向墙边放杂物的小柜子。丁程鑫记得那里放着一些简单的应急药品,比如云南白药气雾剂和冰袋。
果然,马嘉祺拉开了柜门,几乎没有犹豫,精准地从里面拿出了一罐崭新的红色云南白药气雾剂,还有一个速冻的冰袋。
丁程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会知道东西放在哪里?学生会会长连这个都管?
马嘉祺拿着药和冰袋走回来,在丁程鑫面前蹲了下来。这个动作让他瞬间和坐在地上的丁程鑫平视了。
丁程鑫呼吸一窒。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低垂的眼睫,根根分明。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唇,还有下颌线那一道干净利落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睛抬起来,平静地看向他。
“哪只脚?”马嘉祺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左…左脚。”丁程鑫下意识地回答,声音细若蚊呐。
马嘉祺的目光落在他曲起的左腿上。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到丁程鑫面前。
“?”丁程鑫茫然地看着那只手。
“脚。”马嘉祺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眼神示意他把受伤的脚踝放到自己手上。
丁程鑫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这…这姿势也太…他下意识地想缩回脚:“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声音因为紧张和羞赧拔高了不少。
马嘉祺的手依旧稳稳地停在半空,没有收回。他看着丁程鑫,眼神平静无波,但丁程鑫却莫名地从中读出了一丝坚持。那眼神仿佛在说:别废话。
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丁程鑫挣扎了两秒,在对方那种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咬了咬下唇,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壮,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把自己那只穿着舞蹈袜、还微微有些肿痛的左脚踝,轻轻地搁在了马嘉祺摊开的、干燥微凉的掌心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丁程鑫全身的神经都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猛地一颤。马嘉祺的掌心比他想象的更宽大,带着薄茧(大概是写字和翻书留下的),稳稳地托住了他脚踝的弧度。那触感并不柔软,却异常坚实可靠。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舞蹈袜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让他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地低着头,盯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不敢看马嘉祺的表情,耳朵尖红得滴血。
马嘉祺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僵硬和羞赧。他托着丁程鑫的脚踝,动作自然而专注。他先用冰袋,隔着薄袜,轻轻按压在脚踝外侧红肿发热的位置。冰冷的触感让丁程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马嘉祺的手稳稳地固定着他,没让他躲开。
“冷?”马嘉祺抬眼看他。
“还…还好。”丁程鑫的声音像蚊子哼哼。
马嘉祺没再问,只是将冰袋拿开。接着,他拿起那罐云南白药气雾剂,晃了晃。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另一只手始终稳稳地托着丁程鑫的脚踝,那姿势看起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熟稔和理所当然。
“可能会有点刺激,忍一下。”他低声提醒了一句。
“嗯…”丁程鑫胡乱点头。
“嗤——”
白色的药雾带着浓烈的中药气味喷洒在红肿的脚踝上,瞬间带来一阵冰凉刺痛的感觉。丁程鑫倒吸一口凉气,脚趾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就在这瞬间,马嘉祺托着他脚踝的那只手,大拇指的指腹,极其自然地、轻轻地按在了他脚踝内侧一个穴位上,力道适中地揉按了一下。
一股酸胀温热的感觉瞬间从那个点扩散开,奇异地中和了药雾的刺痛感。
丁程鑫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马嘉祺。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穴位?!这个缓解喷药后不适感的小技巧,还是他们舞蹈系一个老教授教的!
马嘉祺正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喷药的位置,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丁程鑫震惊的目光。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按揉穴位的动作很专业,力道恰到好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药雾散去。马嘉祺收回按揉的手指,但托着丁程鑫脚踝的手依旧没放开。他拿起冰袋,再次隔着袜子轻轻敷在喷过药的位置。这一次,冰冷的触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整个过程,马嘉祺都沉默着,只有喷药时那一声轻微的“嗤”响,和冰袋接触皮肤时细微的声音。舞蹈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送风的低鸣,和丁程鑫自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控制的心跳声。
咚!咚!咚!
那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震得丁程鑫耳膜发麻。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连带着被马嘉祺掌心托着的脚踝,也仿佛着了火。他拼命地想控制自己的心跳,想让它安静下来,却只是徒劳。
马嘉祺似乎终于完成了处理。他移开冰袋,又检查了一下脚踝的情况,然后才缓缓地、稳稳地,将丁程鑫的脚从自己掌心放了下来,搁在地板上。
“暂时不要剧烈活动。”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地上、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眼神呆滞的丁程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冽平稳,听不出波澜,“药和冰袋放这里。记得明早再喷一次。”
他说完,不再看丁程鑫的反应,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既定任务。转身,迈着那从容不迫的步子,走向门口。
“马…马嘉祺!”丁程鑫看着他的背影,几乎是脱口而出,喊住了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一丝颤抖。
马嘉祺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走廊的光从他身后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轮廓。
丁程鑫对上他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问他为什么记得自己不吃香菜?问他为什么给自己夹排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舞蹈教室?问他怎么会知道放药的位置?问他怎么会懂缓解药效的穴位?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终,所有的疑问和翻腾的情绪,只化作了一句干巴巴的、带着巨大困惑和羞赧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还知道药在哪?”
马嘉祺的目光在他通红的脸颊和依旧带着震惊的狐狸眼上停留了片刻。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平静的眼波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他没有回答。
在丁程鑫屏息的注视下,马嘉祺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偏了下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教室角落天花板上那个不起眼的、闪着微弱红光的广角摄像头。然后,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丁程鑫,薄唇微启,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留下三个字:
“值班,巡查。”
说完,他不再停留,推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厚重的隔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舞蹈教室里,只剩下丁程鑫一个人,对着那罐红色的气雾剂、冰冷的冰袋,和他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值班?巡查?
丁程鑫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被对方稳稳托住、此刻仿佛还残留着那干燥微凉触感的左脚踝,再想起对方扫向摄像头的那个细微动作……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羞恼、困惑和某种难以言喻悸动的热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马!嘉!祺——!”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室,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带着哭腔(被气的)和巨大羞愤的、压抑的低吼。
—·—
Starxin最近真的是灵感大爆发
Starxin我都不敢相信我写了这么多
Starxin期待下一章吧
—·—
14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