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

清晨的海神湖畔，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水汽沉甸甸地压在水面与岸边的古树上。空气湿冷刺骨，吸入肺腑带着一股水生植物特有的清冽与腐朽混合的气息。霍雨瞳独自站在湖畔延伸入水的一截老旧栈桥尽头，单薄的旧校服抵挡不住深秋的寒意，让她看起来像一株被冻僵的芦苇。

灰色的眼眸透过浓雾，望向湖心深处那片巨大的、被雾气完全吞没的阴影——海神岛。精神探测无声地延伸出去，却在触及湖心区域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厚重的墙壁，被强硬地阻隔、消融。

“孩子，”伊莱克斯那苍老而悠远的声音在精神之海深处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那片岛屿…有一股力量在沉睡。古老、浩瀚…却也…带着深沉的憎恨与执念。小心。”

憎恨？

霍雨瞳长长的睫毛低垂，上面凝结的细小水珠在昏暗的天光下，如同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冰冷，锐利。她自己的恨意，在感知到那湖心深处传来的、更加古老磅礴的负面情绪时，竟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冰冷的湖风掠过她裸露的脖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她拢了拢衣襟，指尖触碰到袖口下那三道狰狞的凸起，如同触摸着永不愈合的伤口。

“砰！”

沉重的木门被一股蛮力猛地踹开，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新生一班教室内瞬间死寂。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一个身影如同铁塔般堵在那里。女人身材异常高大，甚至超过了大多数成年男性，骨架粗壮，穿着一身干练的墨绿色劲装。她的脸并不丑陋，甚至称得上端正，但线条过于刚硬，尤其是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两把淬了火的刀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压迫，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新生。她手中拎着一根通体黝黑、油光发亮的硬木教鞭，随意地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发出“啪啪”的闷响。

正是以“变态老姑婆”之名威震新生届的周漪！

“都给我站起来！”周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刺穿了教室的寂静，“史莱克学院不养废物！更不养没骨头的软蛋！”

新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下马威震慑，慌忙起身。桌椅碰撞声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霍雨瞳安静地站起身，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一潭死水。她的位置在靠窗的角落，旁边是同样沉稳起身的萧萧。而王冬，则大喇喇地坐在她们前排，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讲台上如同雌狮般的周漪，粉蓝色的眼眸里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周漪的教鞭如同毒蛇的信子，凌空猛地一抽！

“啪——！”

刺耳的爆裂声在空气中炸响！无形的气浪甚至掀起了前排几个新生额前的碎发！

“释放你们的武魂！”周漪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如电，“让我看看，你们这群所谓的‘天才’，到底废物到了什么程度！别藏着掖着！在史莱克，实力就是一切！”

话音未落，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五颜六色的魂力光芒！

兽武魂的咆哮，器武魂的嗡鸣，各种属性的魂力波动交织碰撞，让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充满压迫感。学生们纷纷亮出自己的底牌，脚下魂环升起，白色、黄色交相辉映，都想在这位以严厉著称的老师面前留下点好印象。

霍雨瞳微微垂眸，调动魂力。灰色的眼眸深处，一点银芒悄然点亮，如同寒潭中投入的星子。脚下，一圈微弱得近乎虚幻的白色魂环浮现——天梦冰蚕完美伪装的“十年第一魂环”。她的灵眸武魂释放得无声无息，精神探测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覆盖了整个教室，将每一个人的魂力波动、武魂特性、甚至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清晰地纳入感知。

就在这时，一股霸道、凶戾的气息猛地从教室前排爆发！

“吼——！”

一声低沉威严、仿佛来自远古森林的虎啸在教室内炸响！强大的声浪甚至让靠得近的几个学生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只见戴华斌傲然立于前排中央，脚下赫然是两个光芒璀璨的黄色魂环！在他身后，一头巨大的白虎虚影昂首咆哮！白虎通体覆盖着黑纹，线条流畅而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感，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并非普通的虎目，而是奇异的双瞳！一蓝一紫，妖异而冰冷，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慢与凶戾！邪眸白虎！

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这就是顶级兽武魂的压迫感！

戴华斌的目光带着天生的优越感，缓缓扫视全场，如同君王巡视领地。当那冰冷邪异的蓝紫色双瞳掠过霍雨瞳所在的角落时——

霍雨瞳的身体瞬间绷紧！精神探测清晰地“看”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傲慢与冷酷！与戴浩如出一辙！与那个雨夜撕碎她童年的爪痕同源！袖中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几乎要刺破皮肤，才能勉强压下那瞬间从灵魂深处翻涌而上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冰冷杀意！指甲缝里，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然而，戴华斌的目光没有丝毫停顿。

就像掠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那双邪异的瞳孔在霍雨瞳那苍白瘦弱、魂环微弱（白色十年）、毫不起眼的形象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他的目光很快移开，落在其他几个魂力波动同样不俗的学生身上，带着审视与比较。

在他眼中，这个角落里的灰眸少女，与教室里其他那些平庸的、需要仰视他的新生，没有任何区别。一个模糊的、不值得浪费一丝注意力的背景板。

“哼。”戴华斌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显然，他对教室里这些“平庸之辈”很失望。

“废物！一群废物！”周漪的教鞭再次抽响，声音冰冷，“除了几个还像点样子，其他人，连释放武魂都拖泥带水！尤其是后面那几个！”她的教鞭遥遥指向教室后排几个被戴华斌气势所慑、释放武魂慢了一拍的学生，目光凌厉如刀，“下课绕操场跑一百圈！跑不完，滚出史莱克！”

被点名的学生脸色瞬间惨白。

“还有你们！”周漪的教鞭猛地指向霍华斌、王冬以及另外几个魂力突出的学生，包括萧萧，“实力不错，但别以为这就够了！在史莱克，骄傲自大死得更快！”她的目光在王冬那跃跃欲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警告。

王冬却浑不在意，反而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粉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

“现在！立刻！马上！滚去操场集合！实战课！”周漪的咆哮如同炸雷，“让我看看你们这群废物点心，除了亮魂环，还会不会打架！”

新生们如同受惊的羊群，在周漪的威压下慌忙涌出教室。门口瞬间变得拥挤。

三个身材颇为壮硕、似乎想在新同学面前展示力量的男生，故意堵在门口，试图挤开前面的人抢先出去。其中一个还故意用肩膀撞向看起来纤细的萧萧。

“让开点！小矮子！”

“挤什么挤！”

就在萧萧蹙眉，霍雨瞳眼神骤冷的瞬间——

一道耀眼的金光猛地从旁边炸开！

“滚开！”

王冬清越而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他甚至没有释放武魂，只是凭借身体的力量和惊人的速度，如同鬼魅般切入三人中间！手臂如同金色的闪电般探出、格挡、发力！

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砰！砰！砰！

三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三个堵门的壮硕男生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跌去，如同滚地葫芦般撞翻了后排几张桌椅，狼狈不堪地摔作一团，痛呼声和桌椅倒地的哗啦声响成一片！

王冬看也没看地上的三人，金色的碎发在动作中甩出一道耀眼的弧线。他一步跨出门口，回身，粉蓝色的眼眸带着一丝不耐烦，精准地落在还僵立在原地的霍雨瞳身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掌随意地一伸，带着阳光的温度和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拂过霍雨瞳垂在身侧、因为强压杀意而冰冷刺骨、几乎凝结出细微冰晶的指尖！

“喂！冰块脸！发什么呆？走啊！”他的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只是随手拍飞了几只苍蝇。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如同烙铁！霍雨瞳身体猛地一颤，如同受惊般猛地缩回手！那瞬间的温暖，与她体内翻涌的冰冷恨意形成了剧烈的冲突，让她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她抬起头，灰色的瞳孔撞入王冬那双澄澈而带着一丝不解的粉蓝色眼眸中。

冰冷与灼热，死寂与张扬，在拥挤的教室门口短暂交汇。

霍雨瞳抿紧了苍白的唇，没有言语，只是垂下眼帘，避开了那过于耀眼的目光，侧身从王冬身边快步走了出去。萧萧紧随其后，经过王冬时，对他微微颔首致意，眼中带着一丝感谢。

王冬看着霍雨瞳近乎逃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拂过她指尖的手，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好冰……简直不像活人的温度。他撇撇嘴，将那一丝异样抛开，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金色的发梢在穿过走廊窗户的阳光下跳跃着，驱散了清晨的湿冷雾气。

精神力测试课被安排在武魂系主楼一间特殊的冥想室内。墙壁由吸音和隔绝精神干扰的特殊材料构筑，地面铺设着温润的玉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神宁静的淡淡熏香。负责授课的是一位气质温和、眼神却异常明亮的中年女老师。

“精神力，是魂师，尤其是控制系和辅助系魂师至关重要的根基。”女老师的声音舒缓而清晰，“强大的精神力，意味着更敏锐的感知、更精准的魂技操控、更强的抗干扰能力，甚至在冲击瓶颈时也至关重要。今天，我们进行基础探测精度测试。”

她指向冥想室尽头墙壁上镶嵌的一块巨大、光滑如镜的黑色魂导屏幕：“屏幕上会随机显示极其细微的目标物影像，可能是米粒上的刻痕，也可能是百米外树叶的脉络。你们的任务，就是隔着这段距离，仅凭精神力探测，准确报出目标物的细节特征。距离，一百米。”

学生们纷纷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凝神屏息，努力将精神力延伸出去。距离一百米，对于普遍只有十几级魂力的新生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挑战。精神力探测的范围和精度，随着距离增加会急剧衰减。

测试开始。屏幕上光影变幻。

“目标，第三排左侧第三片树叶，叶脉数量？”女老师提问。

一个学生努力感知，额头冒汗：“大…大概…十几条？”

“错误。下一位。”

“目标，右侧石缝中，沙砾的颜色？”

“灰…灰色？”

“不够精确。有浅灰、深灰、黄灰色。下一位！”

轮到戴华斌。他冷哼一声，邪眸中紫光一闪，精神力带着白虎武魂特有的霸道威压涌出，但探测到百米外时，显然也有些吃力。“目标，树叶背面…虫卵，三颗。”他报出答案，带着一丝笃定。

“接近，但目标物是四颗虫卵，其中一颗被叶片部分遮挡。下一位。”

王冬盘膝而坐，粉蓝色的眼眸微微闭合，长长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并未释放武魂，但一股纯净而凝练的精神力却如同涓涓细流，稳定而精准地延伸出去。光明女神蝶武魂赋予了他远超同级的精神力天赋。“目标，米粒刻痕…是一个‘史’字，最后一笔有轻微分叉。”

“正确！”女老师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轮到霍雨瞳。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的蒲团上，灰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流转的银辉。脚下，那圈微弱得可怜的白色“十年魂环”悄然浮现。

在精神之海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啊啊啊！气死哥了！气死哥了！”天梦冰蚕那莹白如玉的胖大身躯在银色精神海洋里疯狂翻滚，掀起滔天巨浪，“让哥一个伟大的百万年魂兽去探测区区百米外的虫子？！还要装成十年魂环的弱鸡样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哥的神念一扫，整个史莱克城有几只蚂蚁在交配都一清二楚！”它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模拟出的白色魂环光芒都因为它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闪烁。

“天梦，静心。”伊莱克斯苍老平和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小瞳需要的是融入，而非惊世骇俗。收敛。”

霍雨瞳的意念冰冷地压下天梦的躁动：“闭嘴，干活。”

天梦冰蚕悲愤地呜咽一声，不情不愿地分出一丝微弱到极致、却又精纯凝练到恐怖的精神力，伪装成最普通的探测波动，顺着霍雨瞳的指引延伸出去。

屏幕上光影定格。目标：左侧树梢末端，一片枯叶边缘的残缺锯齿。

霍雨瞳抬起头，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而冰冷地报出：

“目标，枯叶锯齿。左侧第三齿断裂，断口呈不规则斜切面，长度缺失约零点三毫米。右侧第五齿尖端有细微焦痕，呈暗褐色，成因应为七日前的雷击余烬残留。”

整个冥想室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学生，包括刚才表现优异的王冬和戴华斌，都震惊地看向那个角落！女老师更是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又猛地看向霍雨瞳！

百米距离！一片枯叶边缘的锯齿！断口形状、缺失长度、焦痕颜色和成因时间？！这需要何等恐怖的精神力穿透力、分辨力和分析能力？！这真的是一个脚下只有十年白色魂环、十七级精神系魂师能做到的吗？！

戴华斌那双邪异的双瞳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审视和惊疑，聚焦在霍雨瞳那张依旧苍白淡漠的脸上。这个被他完全忽略的“路人甲”，竟然……王冬粉蓝色的眼眸中更是光芒闪烁，充满了强烈的探究和不解。她之前震散蝶神之光，现在又……

霍雨瞳无视了所有震惊的目光，缓缓收回精神力，脚下的白色魂环光芒熄灭。她重新垂下眼帘，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天梦冰蚕在精神海里已经气得把自己扭成了一根麻花。

“正确…完全正确…”女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深深地看了霍雨瞳一眼，仿佛要将这个古怪的女孩刻进脑子里。这个霍雨瞳…太诡异了。

深夜。307宿舍。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雨点敲打着巨大的古树叶片，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寒意。宿舍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魂导路灯微弱的光晕透进来，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霍雨瞳没有睡。她盘膝坐在自己靠窗的下铺，薄薄的被子推到一边。冰冷的雨气透过窗缝丝丝缕缕地渗入，却远不及她眼底的寒意。

她面前的小桌上，摊开着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史莱克学院核心区域的简图。地图上，几条用冰冷红笔反复描摹的路线，如同毒蛇般蜿蜒。那是戴华斌日常巡逻、训练、以及返回白虎公爵府在学院内别院的固定路线！

一把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纹饰、刃口却打磨得异常锋锐的匕首，静静地躺在图纸旁边。冰冷的金属在昏暗中泛着幽光。霍雨瞳的手指，苍白而修长，正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冰冷的匕首柄部。每一次抚摸，都仿佛在汲取着其中的杀意。

精神之海中一片寂静。连天梦冰蚕都识趣地缩成一团，不敢打扰。伊莱克斯的灰色雾气无声弥漫，带着沉重的叹息。

杀了他。

就在学院里。

就在他以为绝对安全的地方。

用这把母亲留下的、唯一算得上“干净”的匕首。

让那肮脏的白虎之血，染红史莱克的地砖！

为母亲…讨回一点点利息！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在仇恨浇灌的土壤里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一切的冲动！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再次握住匕首的刹那——

窗外！

一道无比璀璨、如同撕裂厚重夜幕的炽烈金光，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那光芒如此耀眼，如此纯粹，带着一种神圣而温暖的气息，瞬间驱散了窗外的黑暗和冰冷的雨幕！光芒的来源，赫然是一对正在雨中奋力振翅的巨大蝶翼！蓝金色的光翼每一次扇动，都洒落无数金色的光尘，如同星辰雨落，将周围连绵的雨丝都映照成了金色的丝线！

是王冬的光明女神蝶！

他似乎是在雨夜中练习飞行，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发泄着过剩的精力。那对光翼在雨幕中倔强地舒展，对抗着地心引力和冰冷的雨水，每一次振翅都带起强大的气流，搅动着窗外的风雨。

那温暖、神圣、充满蓬勃生命力的金光，如同最锋利的矛，猝不及防地刺穿了霍雨瞳沉浸在冰冷杀意中的精神壁垒！

她抚摸着匕首的手指猛地僵住！

冰冷刺骨的杀意，与窗外那温暖蓬勃的生命之光，在她灵魂深处形成了最剧烈的冲突！那光芒……太像记忆中母亲模糊笑容里的温度，却又带着让她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熟悉感！

匕首柄部的冰冷触感，此刻竟变得有些灼人。

霍雨瞳猛地抬起头，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死死盯住窗外雨幕中那奋力翱翔的金色光影。雨点打在窗户上，蜿蜒流下，模糊了蝶翼的轮廓，却无法熄灭那穿透黑暗的光芒。

伊莱克斯苍老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悲悯，如同幽雾般在她精神海深处弥漫：“孩子…你手中的匕首，能斩断仇恨的枷锁吗？还是…只会将自己也拖入更深的黑暗？那窗外的光…或许，是另一种答案？”

霍雨瞳没有回答。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手指悬停在冰冷的匕首上方。窗外的金色蝶翼在雨夜中执着地闪动，每一次光芒的明灭，都仿佛在叩击着她冰封的心门。海神湖深处的憎恨，戴华斌的邪眸，母亲的泪眼，还有此刻这撕裂雨幕的光明……无数碎片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

冰冷的刀刃，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映照着窗外那抹倔强的金光，也映照着她眼中翻涌不息的、冰与火交织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