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手机被不轻不重地搁在旁边的黑檀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惊得我肩膀一颤。
他缓缓抬眸,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我。
“林晚。”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寒意,“过来。”
我头皮发麻,脚像灌了铅,又不敢违抗,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去。刚站定在他面前,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便笼罩下来。
下一秒,带着薄茧的冰凉指尖猝不及防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迫使我抬起头,直直撞进他那双淬着寒冰的眼眸里。距离太近了,近到我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瞬间僵住的脸,和他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令人胆寒的弧度。
“粉丝破千万。”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我的‘忠犬日常’,很精彩?”
“老、老板……”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紧,心跳快得像要炸开。求生欲让我眼神乱瞟,最终死死定在他随意搭在膝上的左手腕——那块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流光溢彩、散发着金钱与权力气息的限量款Patek Philippe上。五万月薪?在这块表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账……什么账?品牌部王总监说……说这是天大的免费宣传,股票都涨了……” 我试图用实际利益证明自己的“价值”。
“哦?” 他尾音危险地上扬,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迫使我更近地迎向他审视的目光,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我剥皮拆骨,“所以,我该感谢你?感谢你把我塑造成一个……” 他顿了顿,似乎在舌尖仔细研磨着最精准的形容词,最终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一字一顿地吐出,“深更半夜顶着台风也要去买退烧药的‘二十四孝好丈夫’?还是那个对着碗燕窝能吹十分钟,生怕烫着夫人一根头发丝的‘痴情种’?”
监控画面里那被粉丝疯狂截图的“温柔侧颜杀”瞬间在我脑海高清回放。天地良心,那角度、那光影、那夫人低头喝燕窝时他专注得近乎虔诚的眼神……谁看了不说一句神仙眷侣?可眼下这“神仙”正用看砧板上垂死挣扎鱼的眼神看着我。
巨大的求生欲瞬间爆棚!我眼睛一闭,豁出去了,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老板!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啊!您对夫人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我不过是稍微、稍微提炼了一下精髓!粉丝爱看,夫人看了更开心!您看夫人最近笑容都多了,气色都好了!这都是正反馈啊!” 我努力把话题往他唯一的软肋——夫人苏清浅身上引。
果然,提到夫人,顾衍辰眼神深处那点冻人的寒意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丝。但掐着我下巴的手,纹丝未动。
“精髓?” 他冷笑更甚,那笑声像是冰面裂开的细纹,“林晚,你提炼得可真好。好到全城都知道顾氏总裁是个‘忠犬’。” 他终于松开了手,那股钳制的力量消失,但无形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雪松的冷香混合着强烈的男性气息,莫名让我觉得空气稀薄,呼吸困难。
他没有再看我,反而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抽走了我下意识紧紧攥在手里、屏幕还亮着千万粉丝庆祝特效的手机。他垂眸,指尖在屏幕上随意地划动,精准地点开了那个名为“素材库(绝密)”的加密相册。
我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随即疯狂擂鼓!完了!
相册解锁,无数个瞬间如同潮水般涌现:
不止有“温柔侧颜杀”,还有他穿着那身滑稽的家居服,一脸严肃却笨拙地试图给高冷的雪球梳毛,结果被猫主子毫不留情地挠了一爪子时,那错愕又带点委屈的微表情特写。
有他在开放式厨房里,围着夫人那条粉嫩嫩的围裙(这个画面每次看都极具冲击力),对着煎锅里一团焦黑、形状可疑的“爱心鸡蛋”眉头紧锁,而夫人纤细的背影隐在厨房门后,肩膀可疑地耸动——她在偷笑!
数量最多的,依旧是那些深夜或凌晨的抓拍。他或裹紧大衣行色匆匆地消失在寒夜中;或拎着药袋、提着印有街头小店Logo的食品袋,风尘仆仆地归来,发梢被雨水打湿,裤脚沾着泥点,但护在怀里的东西永远安稳无恙。每一个瞬间,都被我这个“金牌保姆兼首席记录员”,用专业设备(有时情况紧急,手机也得上)精准地、甚至有些“残忍”地记录下来。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剩下他指尖划过屏幕时,那极其轻微的“沙沙”声。我感觉自己像个等待最终宣判的死囚,冷汗沿着脊椎悄然滑落。
时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终于,他停止了滑动。屏幕定格在一张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上:那是某次同样的大雨夜,他浑身湿透,昂贵的羊绒大衣沉重地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不断滴落,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整个人狼狈不堪。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雨幕和昏暗路灯的映衬下,却亮得惊人。而他怀里,一个普通的保温袋被他的双臂紧紧护住,仿佛里面装着稀世珍宝。
他缓缓将手机屏幕转过来,正对着我。那画面刺得我眼睛生疼。
“解释一下,” 他眼神沉沉,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声音冷得能掉冰渣,“这‘高于生活’的部分,体现在哪里?嗯?是把我拍得更狼狈了,还是更‘忠犬’了?”
我被他看得头皮炸裂,四肢百骸都透着寒气。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本能地落向他腕间那块象征着无尽财富与地位的手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绝望的念头:完了,这金饭碗,怕是要砸在自己手里了。情急之下,一个破釜沉舟的念头冲口而出,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和颤抖:
“老板!加班费!精神损失费也行!我……我不要钱!”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眼巴巴地望着他,努力挤出这辈子最可怜兮兮的表情,“能把上周夫人嫌太大太闪、说不要了的那个钻石发卡……当、当加班费抵给我吗?” 我咽了口唾沫,试图增加说服力,“那个……那个放保险柜里也是落灰,夫人亲口说的,看着就头疼……” 天知道我有多心虚!那个发卡是顾衍辰在某个顶级拍卖会上拍下的战利品,主钻足足有5克拉,周围还镶了一圈粉钻,闪瞎人眼。夫人苏清浅气质清雅,戴了一次就觉得过于张扬浮夸,随手就扔进了保险柜深处。
顾衍辰显然没料到我这个关头还敢提这种要求,而且提的还是那件东西。他明显愣了一下,狭长的眼眸危险地眯起,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逡巡,仿佛在评估我这话的真实性、贪婪程度以及……胆大包天的指数。几秒钟的沉默,在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被无限拉长、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