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时刻，顾衍辰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淬着寒冰的眼眸，没有看受惊的雪球，也没有看担忧的夫人，而是精准地、如同锁定猎物般，穿透空气，直直地钉在了——
正举着手机、镜头还对着他手背特写的我身上！
阳光房里，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顾衍辰的眼神，比昨夜质问“忠犬人设”时更冷，更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风暴感。他手背上那三道新鲜的红痕，在他冷白皮肤的映衬下，像三道无声的控诉，控诉着我的“敬业”拍摄。
我举着手机的手臂瞬间僵直，指尖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腔。头顶那枚钻石发卡沉甸甸的重量，此刻更像是一座随时会压垮我的大山。完了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拍到“不该拍”的了！还是高清特写！还是在老板如此狼狈（在他自己看来）的时刻！
“林、晚。” 顾衍辰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令人胆寒的磨牙声，“你的镜头，真是……一刻也闲不住。”
夫人苏清浅也终于从对雪球的担忧中回过神来，目光顺着顾衍辰的视线，落在我举着的手机上。她美丽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那温婉的唇角竟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带着一种……看戏般的了然和趣味？她甚至还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顾衍辰的手臂（避开抓痕），柔声道：“阿辰，别吓到晚晚，她也是……嗯，‘工作’需要。” 那“工作”二字，被她念得格外意味深长。
工作？这简直是催命的工作！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出去。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老板……我这是……是记录！记录您临危不乱，拯救珍贵古董的英姿！还有……还有您对雪球深沉的爱！” 最后一句完全是急中生智的胡说八道，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深沉的爱？” 顾衍辰重复了一遍，眼神扫过自己手背上的抓痕，又冷冷地瞥了一眼花架顶上终于稍微安静下来、但依旧警惕地瞪着他的雪球，唇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带着沉重的压迫感，朝我走来。
雪松冷香混合着无形的怒火，铺天盖地。我吓得连连后退，后背“咚”一声撞在了冰冷的玻璃门上，退无可退。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挡住了窗外灿烂的阳光。阴影里，他深邃的眼眸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紧锁着我惊恐的脸。他缓缓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没有像昨夜那样掐我下巴，而是——
伸向了我举着手机的、僵硬的手腕。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我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的动作不算粗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轻易地就将我的手机从我手中抽走。
我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他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还暂停着的画面——正是他被雪球挠了一爪子后，错愕、恼怒、手背带伤的高清特写！
阳光房里落针可闻。只有雪球在花架顶端发出细微的咕噜声，以及我因为极度恐惧而无法控制的、细微的牙齿打颤声。
顾衍辰盯着那张“罪证”照片，看了足足有五秒钟。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把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就在我以为他会当场捏碎我的手机，或者直接把我连同这枚该死的钻石发卡一起扔出顾家大门时——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似乎是在检查相册里其他“罪证”。然后，他指尖一顿，做了一件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竟然，没有删除那张照片！也没有删除相册里的任何东西！
他只是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对着我，上面依旧是那张“猫爪总裁”特写。他眼神沉沉地看着我，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解读，有怒火，有审视，还有一丝……极其微妙的、被气到极致的……认命？
“林保姆，”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却依旧带着冰碴子，“你的‘提炼精髓’，真是越来越‘登峰造极’了。”
“……”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他这反应是什么意思。不删？留着？他默认了？还是……在憋更大的招？
顾衍辰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他手腕一翻，动作极其自然地将我的手机……揣进了他自己睡裤的口袋里？！
我：“？？？”
“下午的聚会，” 他无视我震惊到呆滞的表情，语气恢复了那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式，目光扫过我头上那枚在阴影里依旧熠熠生辉的钻石发卡，“夫人和她的朋友们，等着看‘新鲜’的。”
他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危险的光芒，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你最好，能‘提炼’出让她们……‘满意’的东西。”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向还站在碎瓷片旁的苏清浅，语气瞬间切换，带着一种刻意放低的柔和（虽然还是很冷）：“别踩到碎片，让林晚收拾。手……没事。” 他避开了夫人想要查看他手背的动作，径直走向门口。
“阿辰……” 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我，最终目光落在我头上那枚硕大的钻石发卡上，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看好戏的愉悦。
阳光房里，只剩下惊魂未定的雪球，一地狼藉，以及捧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感觉头顶“皇冠”重逾千斤、手机还被“收缴”了的我。
新鲜的素材？
让夫人闺蜜们满意的东西？
我的手机……还在大魔王口袋里！
我盯着地上那摊茶水和碎瓷片，又摸了摸头上冰凉坚硬的钻石发卡，欲哭无泪。
顾衍辰，你这个魔鬼！
这“加班费”，它烫得我灵魂都要出窍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