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玉暖渡残魂，疤印显心通

第十八章 玉暖渡残魂，疤印显心通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临安城头。瓮城的厮杀暂时歇了，邪祟退进雾里，但段艺璇握着长枪的手还在抖——不是累的，是心里那股莫名的慌意越来越凶，腰间的镇魂玉烫得像块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

“看好缺口，我去趟竹院。”她把指挥权交给副将，不等回应就翻身上马。银甲上的血痂还没干，缰绳勒得手心发疼，可她催马的速度越来越快，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的水花混着血腥味，在雾里散成淡红的雾。

竹院的院门虚掩着，没等她推门，就听见画室里传来“哐当”一声轻响，像砚台掉在了地上。段艺璇心头一紧，踹开门冲进去，烛火摇曳中，看见杨冰怡趴在画案上一动不动，手边的旧册散落一地，砚台摔在脚边，最后一点血墨洒在青砖上，像朵将谢的红梅。

“杨冰怡！”段艺璇扑过去，手指探向她的鼻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她把人翻过来，才发现姑娘嘴角还挂着血，脸色白得透光，手腕上的伤口裂得老大，血已经不怎么流了，只剩层暗红的痂。

记时牌从画轴红绸里滑了出来，牌面彻底没了光，背面的人影淡得只剩道虚影，像随时会被风吹散。段艺璇抓起记时牌，又摸出腰间的镇魂玉，玉比刚才更烫，烫得她指尖发麻。她忽然想起祖父说过“镇魂玉能聚魂，以阳刚之气渡残魂”，咬咬牙，将镇魂玉按在杨冰怡的手腕伤口上。

玉刚贴上皮肤，就“嗡”地一声亮起暖光。段艺璇感觉一股热流顺着手臂涌出去，钻进杨冰怡的血脉里。她盯着姑娘苍白的脸，忽然看见她手腕的伤口处，慢慢浮现出一道浅疤——形状、位置，竟和自己手背上那道旧疤分毫不差！

“这疤……”段艺璇的指尖顿住，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抬起自己的手背，那道幼时练枪留下的浅疤，此刻正随着镇魂玉的光芒微微发烫，与杨冰怡手腕上新显的疤遥遥呼应，像两瓣本该相合的玉珏。

暖光从镇魂玉里源源不断涌出来，杨冰怡的睫毛颤了颤，喉间发出微弱的呻吟。画案上的《临安城防图》突然亮了，东南角的缺口处泛起红光，画中银甲人影的手心齿轮印，正和段艺璇手背上的疤同步发亮，连光芒跳动的节奏都一模一样。

“别睡……”段艺璇俯下身，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你说过画在城在，你要是睡了，我守着空城有什么用？”她另一只手按住画轴上的红绸，红绸遇暖光泛起微光，缠在画轴上的结越收越紧，像在帮镇魂玉锁住那缕将散的魂。

不知过了多久，镇魂玉的光芒渐渐弱了，杨冰怡的呼吸终于平稳些，脸色也泛了点血色。段艺璇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全是汗，右臂的旧伤被灵力反震得疼，可心里那股慌意散了，像堵在胸口的石头被搬开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杨冰怡抱起来，姑娘很轻，轻得像片羽毛。段艺璇把她放到里间的榻上，扯过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披风上还带着城头的风霜气，却意外地让杨冰怡蹙着的眉舒展了些。

回到画室收拾时，段艺璇捡起散落的旧册残页，看见“魂附画者忘前尘”那行字，指尖猛地收紧。她看向榻上沉睡的人，又摸了摸腰间的镇魂玉，玉还带着余温。刚才渡灵力时，她分明感觉到有股微弱的暖意从杨冰怡那边传回来，顺着血脉流进心里，那感觉很熟悉，像……很久以前就认识。

烛火在案头明明灭灭，映着画中发亮的银甲人影，映着红绸缠裹的画轴，也映着榻边守着的段艺璇。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稳住了，杨冰怡的精血没补回来，魂还是会散，可看着姑娘手腕上那道与自己重合的疤，看着镇魂玉留下的暖光，她突然生出个念头——哪怕用自己的命换，也得让这人醒过来。

夜还很长，雾还在院外徘徊。但画室里的烛火没灭，榻上的人还有呼吸，镇魂玉的余温浸在红绸里，像在悄悄织一张网，把两个快要散的魂，重新缠在了一起。段艺璇守在榻边，握着那枚渐渐凉下来的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她醒了，再也不让她一个人硬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