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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镯藏机

朱墙玉阶:宫女晋升记

崔贵妃的目光落在阿菀身上,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哟,尚宫局里新来的?果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蠢货,连端碗汤都毛手毛脚”

阿菀膝盖弯得更低,声音稳得听不出半分颤意:“贵妃教训的是,是奴婢笨手笨脚,扰了娘娘清净”

崔贵妃冷哼一声,甩着广袖转身进屋,绯红的裙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冷香,却压不住她周身的戾气

直到那扇描金木门掩上,阿菀才敢缓缓直起身,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她望着紧闭的门扇,暗自思忖——这永寿宫的日子,果然如履薄冰,要在崔贵妃身边站稳脚跟,怕是比绣出无缝的锦缎还难

晌午时,阿菀和香儿踩着小碎步挪进寝殿,每一步都轻得像怕踩碎了地上的光影,进屋前两人特地换了双软底布鞋,鞋面上连半点灰尘都没有,这是蒲姨特意嘱咐的,说贵妃最厌旁人把外头的泥带进屋

崔贵妃正坐在梳妆台前,黄铜镜面映出她明艳却落寞的脸。她指尖按在太阳穴上,指节泛白,像是在忍着什么不适。妆台上的螺钿妆盒敞着,里面的珍珠粉、胭脂膏琳琅满目,却没一样动过

阿菀垂着眼,走到窗边细细调整窗棂。木条摩擦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数着缝隙的宽度,不多不少正好三寸——既不会让穿堂风直吹到贵妃身上,又能漏进几缕碎金似的阳光,落在镜面边缘,像给她的侧脸镀了层虚浮的亮

她一边摆弄窗栓,一边悄悄用余光瞟向崔贵妃。看这模样,定是又在慈安宫受了气,多半还是为了子嗣的事。正想着,目光忽然被贵妃的手腕勾住——那是只羊脂白玉镯,玉质温润得像浸了百年的春水,上面用金丝嵌着缠枝莲纹,莲心处还缀着米粒大的红宝石,在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

阿菀心头猛地一跳。她曾在尚功局的古籍里见过记载,说西域有千年暖玉,冬不冰手,夏不灼肤,唯有皇家才能得此奇珍,这般嵌金镶宝的工艺,定是皇上亲赏的物件。可就在她视线扫过玉镯内侧时,却瞥见一道极浅的刻痕,里面残留着些暗褐色的粉末——那是紫河车研磨后的颜色,是宫中常用的助孕药材

可阿菀记得更清楚,书籍中曾提过,这暖玉性热,最忌与温补的药材相触,尤其是紫河车这类烈药,长期贴身戴着,只会相冲相抵,别说助孕,怕是连气血都要被搅得紊乱

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开:崔贵妃并非天生不孕,症结竟在这只皇上亲赐的玉镯上?难道……是皇上不愿让她有孕?

“贵妃娘娘,窗棂已调好三寸。”阿菀收回思绪,和香儿一同跪在地上,声音低柔。说话间,她又飞快瞥了眼那玉镯,冰凉的玉面衬着贵妃腕间的红痕,更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崔贵妃从镜中瞥了她们一眼,语气倦怠:“下去吧。”

“谢娘娘”两人叩首起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走到回廊时,香儿才敢喘口气,拍着胸口说:“刚才真怕说错话……”阿菀却没接话,满脑子都是那只玉镯,皇上既给了崔贵妃泼天的荣宠,亲自折花暖手,为何又要藏着这样的心思?这中间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她忽然攥紧了袖口——若能查清这玉镯的来龙去脉,帮崔贵妃解了这子嗣的难题,或许就能成为她最信任的人,到那时,离皇上也就更近了一步

阿菀望着寝殿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暗自发誓,无论多难,都要成为崔贵妃身边最得力的人,哪怕这条路,要踏过无数荆棘

回到那间简陋的耳房时,日头已偏西,香儿正对着半盆待绣的帕子发呆,见阿菀进来,慌忙起身:“阿菀姐,你可回来了,刚才锦书姐姐来查过岗,问咱们午间伺候得怎么样……”

阿菀没接话,径直走到自己的木板床边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片云锦碎片,崔贵妃腕间的玉镯在眼前挥之不去,那温润的玉色里藏着的诡异药材粉末,像根细针,扎得她心神不宁,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这事不能急,得找个稳妥的人打听

脑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蒲姨

阿菀起身时,香儿还在絮叨着贵妃的脾气如何难测,她只淡淡应了句“我出去一趟”,便掀帘走了,穿过回廊,远远看见洗衣房的屋檐下,蒲姨正蹲在石阶上捶打衣物,木槌起落间,带起皂角的清苦气味,夕阳落在她鬓角的素银簪上,映出点陈旧的光

“蒲姨”阿菀放轻脚步走过去

蒲姨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手里的木槌没停:“刚伺候完贵妃?找我有何事?”

阿菀屈膝行了半礼,语气恭敬:“小女想向蒲姨请教些事”她垂着眼,声音压得低,“入永寿宫时日尚浅,许多事摸不清门道,尤其是……皇上与贵妃娘娘之间的情分,若能多懂些,往后伺候时也能更尽心,少犯些错,帮娘娘分忧”

这话半真半假,面上是为了“伺候尽心”,底下藏着的却是对上位的盘算

蒲姨停下木槌,往盆里泼了瓢清水,水花溅起几滴在她青布裙上“你这丫头,倒比香儿通透”她扯过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手,“也罢,告诉你些旧事,省得哪天说错话丢了小命”

她往石阶上挪了挪,示意阿菀坐下,开口时声音像浸过井水的棉线,又沉又凉:“崔贵妃刚入宫时,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那时她还只是个才人,性子活泛得很,春日里敢追着御花园的蝴蝶跑,冬日里能和皇上在雪地里堆雪人,皇上待她是真上心,有次她随口说喜欢江南的乌篷船,没过半月,就有人从江南运了艘微缩木船来,船篷上的雕花比真船还细”

阿菀静静听着,没插言

“可这恩宠啊,有时是蜜糖,有时是砒霜。”蒲姨叹了口气,目光飘向永寿宫深处,“她封贵妃那年,太后就找过皇上,说崔家手握兵权,若贵妃诞下皇子,恐外戚专权。皇上当时没应,可没过多久,就赏了那只暖玉镯”

阿菀心头一动

“那玉镯是好东西,西域进贡的暖玉,能安神养气”蒲姨继续道,“可太后宫里的老嬷嬷私下说,那玉性最烈,与温补药材相冲,尤其是……助孕的药”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贵妃求子心切,明里暗里用了多少偏方,宫里谁不知道?她怕是自己都没察觉,越想怀,那玉镯就越‘克’着,这才落得个‘体质特殊’的名声”

阿菀指尖猛地收紧

“皇上呢?他难道不知道?”她忍不住问

“皇上怎么会不知道?”蒲姨冷笑一声,“去年中秋,贵妃喝了太医开的调理药,夜里腹痛不止,皇上守在床边三天三夜,亲自煎药喂水,那焦急模样,不似作假。可病好后,他照样让她戴着那玉镯,说‘暖玉养人,戴着安稳”

木槌在盆里“咚”地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这宫里的情分,哪有纯粹的?皇上既要护住崔家的兵权,又要稳住太后的心,还想留住自己喜欢的人……便只能委屈了贵妃这肚子”

阿菀站起身,向蒲姨深深一福:“多谢蒲姨指点”

回到耳房时,香儿已经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阿菀坐在床沿,望着窗外的月光,眉眼间渐渐清明

她终于想明白了

皇上赐那玉镯,哪里是“养人”,分明是太后施压下的折中——用一件看似恩宠的物件,不动声色地断了崔贵妃怀孕的可能,既堵住了太后的嘴,又保全了对崔贵妃的“情意”,而玉镯内侧的药材粉末,定是崔贵妃自己偷偷抹上去的,她求子心切,竟想出用暖玉的温热“催发”药效的法子,却不知这恰恰加剧了玉与药的相冲,成了恶性循环

皇上的好是真的,制衡也是真的

崔贵妃的执念是真的,被蒙在鼓里也是真的

阿菀缓缓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这宫里的每一件器物,每一句温存,底下都藏着这样深的算计,而她要做的,就是借着这算计,一步步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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