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退出寝殿时，差点撞上一阵风似的御林卫统领。他稳住身形，把昨夜刺客的情况捡重点说了说，末了特意加重语气：“审仔细些，尤其是同党和潜入的路子，一丝一毫都得给陛下报上去。”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统领跑得比兔子还快，但愿不是个草包，别审到最后啥也问不出来，白费了自己半夜的力气。
统领连声称“是”，挥手叫人把地上的刺客拖走。林缚瞅着那道软塌塌的黑衣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眉头不由自主地拧成了疙瘩。要说这刺客的身手，实在算不上顶尖，跟街头混混打群架似的，可偏偏能绕过外围层层守卫，摸到女帝寝殿跟前，这就邪门了。不是对宫里布防了如指掌，就是背后有“自己人”递消息——林缚啧了一声，这深宫里的蛀虫，藏得还真够深的。
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查查守卫换班的记录，就见青黛端着个水盆从偏殿出来，瞧见他便停下脚步，规规矩矩福了福身：“林大人，陛下让您歇两个时辰，卯时末再过来伺候。”
“多谢青黛姑娘转告。”林缚点头应下，转身往自己那间逼仄的耳房走。一夜没合眼，刚才又跟刺客硬碰硬来了一下，此刻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可脑子里的弦却绷得更紧了。他边走边在心里吐槽：歇两个时辰？就这耳房的硬板床，再加上满脑子的“内应”“刺客”，能睡着才怪。
果然，和衣躺在床榻上，眼睛瞪得溜圆。昨夜那刺客扑下来的样子、女帝帐幔后模糊的身影、青黛刚才欲言又止的眼神……跟放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尤其是女帝那句“君臣共担”，听得他心里直打鼓——共担？说得轻巧，这宫里的坑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搭进去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自己这算哪门子的“臣”，顶多是个运气好点的跟班，真要共担风险，怕是不够塞牙缝的。
窗外梆子声“咚”地一响，卯时了。林缚认命地爬起来，拍了拍衣襟上的褶皱，推门而出。
御书房里，赵灵溪已经换上朝服，正对着墙上的舆图凝神细看，手指还时不时在某个地方点两下。林缚刚进门，就听见她头也不抬地问：“柳文彦那边有消息了？”
“回陛下，御林卫凌晨传了信，柳文彦倒是擒住了，同党也抓得差不多，就是……”林缚顿了顿，心里有点无奈，“他那个心腹苏先生，追捕的时候自尽了。”说起来也奇了，别人都是想着怎么活，这位倒好，死得比谁都干脆，怕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赵灵溪指尖点在舆图上“城郊庄园”的位置，语气听不出喜怒：“自尽？我看是有人不想让他开口吧。查，苏先生的家人、过往在哪儿混饭吃，哪怕是十年前跟谁借过一文钱，都给朕挖出来。”
“是。”林缚应着，心里却暗道——这查起来可有的忙了，苏先生听着就像个老狐狸，说不定早就把尾巴藏得严严实实。
“还有昨夜的刺客，”赵灵溪终于抬眼，目光扫过来，“审出点什么没有？”
“暂时还没，统领说那家伙嘴硬得很，跟石头似的，像是专门练过怎么扛审。”林缚如实回话，心里忍不住腹诽：练过又怎样？落到御林卫手里，总有让他开口的法子，就怕到时候审出来的东西，比没审还麻烦。
赵灵溪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冰碴子：“能在朕的寝殿外安眼线、养死士，这京城里藏着的大鱼，倒是比朕想的多。看来前些日子的敲打，还是太轻了。”
她放下舆图，走到林缚面前，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林缚，你说，这眼线会是谁？”
林缚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又来考题了。他摸了摸鼻子，斟酌着答道：“能摸到寝殿布防的，要么是宫里待了几十年的老人，要么就是……陛下身边的近侍。”这话一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后背发凉——近侍？青黛？还是哪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这范围一缩小，个个都像是嫌疑人，往后说话都得提着心。
赵灵溪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看来，你不仅会审案，还懂查内鬼。”
她转身往殿外走：“走吧，朝会快开始了。有些账，也该在朝堂上算算了。”
林缚赶紧跟上，看着女帝挺拔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得了，这下更没安生日子过了。朝堂上算账？那些老狐狸个个滑不溜手，怕是没那么容易算清楚。他这小跟班，怕是要跟着女帝，在这刀光剑影里来回折腾了。这哪是踏浪前行，分明是在漩涡里打转，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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