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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别霜遗曲

凇与月声凉

第四洲,长兴镇。

每逢瑶灯节,这里最是热闹。各色花灯悬挂,金钗银簪尽数呈上,纸鸢形态各异,胭脂水粉的香气弥漫,贩花的,卖布的,争相招揽来往行人,街角,路口,叫卖声不断。

黄昏后,更是繁忙,凡有人到处,无不是灯火通明。说书的讲的正酣畅,谁也不肯先行离开,说完这一回,便要听那一章。这一日最忙的,应属文人墨客。无论是本地的,还是路过长兴镇的,只要是略懂吟诗作赋的,都被各摊主请去题上一笔。

而柏溪湖更是热闹,放花灯的、弹琴赋诗的、乘舟泛游的……

一位刚刚弱冠的黑发年轻人,点了几盏照明的灯,摆弄着自己的画作,望着湖中、街道,不时喝几口酒,低声自语。

柏溪湖在长兴镇中心东南,平日里也不曾清闲,凡是经过长兴镇的,必定要见一见这湖,否则便称不上“长兴的旅人”。

陶涟阙却是不解,平素里自己的画作可传遍整个长兴镇,虽未曾外传,却也引得不少他乡之客特地前来观赏,今日反倒无人问津。

而且自己的摊位绝对是柏溪湖最显眼的,没有之一。

许是自己今日穿着朴素?不不不,这掩盖不了艺术的光辉。或是自己的照明灯不若船上的明亮?不,他陶涟阙的照明灯可是特地寻了长兴最好的工匠制成的,而他又是整个第四洲手艺最好的工匠的徒弟,应当不是灯的问题,那为何偏偏自己的摊位没人呢?

不多时,一位年纪与之相仿的人下船走来。

“陶涟阙?”

见有人光顾,他转悲为喜,“正是,我乃长兴第一画师,爱题诗作画。”接着便要推销自己的画作。

却听见那人笑了出来。

“那么,第一画师,这是写意画?”

陶涟阙似是听不出他的意思,“一看你就不懂行,这是工笔画。”

旁边卖花灯的摊主凑过来,“外乡人吧?我们长兴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陶涟阙的画啊,都要茶余饭后去看,多看几幅,你就懂了。”

“我们长兴人,最喜欢猜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的用意了。”

那人点了点头。

“这么个第一画师啊。”

陶涟阙倒是乐观,“怎样?有没有觉得深奥了一些?”

“果然是长兴。”

“买三副。”

“看你有缘,送你了。”

“你不是卖不出去了吧?”

陶涟阙只是摆了摆手,递给了他一坛酒,“哪里的话?我的画向来不卖。”

那日,他们一同逛遍整个长兴镇。

三年后,柏溪湖畔。

门前杏树褪下白花,结做一树青中带黄的杏。

陶涟阙坐在树上,摘下几个刚刚变黄的还未成熟的酸涩的杏,扔给坐在树下读书的银白色头发的友人。

“可甜了,尝尝?”

那人看了看书上的杏,迟疑了一下,“我记得这一带的杏还没熟?”

“熟了,可甜了。”

为了证明,陶涟阙也摘了一个来吃,那人见他面不改色,也尝了一口,却酸涩的很。

陶涟阙见状笑了起来。

“陶涟阙!”那人拿起一颗杏,向他砸去。

陶涟阙翻身跳下,那人正疑惑他为什么不躲着,却见他端起放在树下的一盘糕点大步跑开。

独留他呆呆地看着他跑去的方向。

以及陶涟阙的笑声。

“哈哈哈哈……哎哟!”

柏溪湖里,陶涟阙刚想爬出来,就看见友人过来了,急忙潜下去。

微风轻轻摇动树叶,映在湖面上,荡起阵阵微波,除了一圈圈的涟漪,还证明着刚刚有人来过。

“陶涟阙,别藏了,我不生气。”

陶涟阙听闻在心中默默感慨:还是好朋友好,刚从水中站起来,就被友人用自己刚刚摘的几个杏劈头盖脸地砸了。

陶涟阙狼狈的站了起来,“不是说不生气了吗?”

“你不也说甜吗?”

“嘿嘿,等过段时间,我给你摘最甜的。”

长兴镇,以柏溪湖闻名,是第四洲土地最肥沃的一带,年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可供给整个第四洲的粮食需求,最富足时甚至可满足五洲大部分人的基本需求。

柏溪湖畔曾种过数千种植物,以杏为最,闻名于世。

常言“不闻杏香不过长兴”,有人打趣说“长兴”应是“尝杏”,为雅致而取了“长兴”。

至日过,黄杏枝枯,骤雪压枝,树下凄寒无夏意。

知了许是不愿触碰寒意,长醉旧日迷梦。

“可曾……前……咳咳……来?”

陶涟阙望着庭院,身旁仅长兄遗子一人。

那人摇了摇头,“自前日便无任何消息,或许…”

近日战火纷飞,五洲皆动荡,凡有人烟处,便有揭竿而起者。

陶涟阙只是笑了笑,随即长叹,“门前的杏……咳咳……熟了,待第四洲安……咳咳咳咳……定……咳咳咳咳咳……”

“叔父!”

陶涟阙摆了摆手,“无妨,为我研些墨。”

“您好生歇息,侄儿来代笔吧。”

陶涟阙没有回答,强撑着坐到几案前,提笔作罢,便呕出一口鲜血,“咳咳咳……羡儿,他日若有人前来拿杏,将这一同咳咳咳咳咳……”

“叔父!”

雪随西风斜,杏枝不堪而断。

陶涟阙,尝学诗文,时人称赞,于二十三岁考取功名,未曾赴任,其后长眠于柏溪湖畔,曾作诗文五千七百五十首,仅《别霜》传世,其余五千七百四十九首均于创作《别霜》三个月内失传。

至于“别霜”二字,世人说法颇多,有人说陶涟阙与友人于冬季分别,有人说是他对狼烟四起民不聊生的诀别,有人说“霜”即即将到来的冬季,喻指更为黑暗凄冷的时刻……

陶涟阙离世后,其贤侄陶羡守在柏溪湖畔。日影东斜,杏树枯荣,至战事停息,“寻杏者亦不复至焉”。

陶羡临终作《寻杏赋》,自叹愧于慈叔所托。

这年初夏,恰那年杏方褪绿意之时,一位银发少年携两坛佳酿而至,尽数倒于湖中。

后柏溪湖畔再无人嬉闹。

“休道朔风扰春时,琼羽泣落浸醉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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