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开学典礼的礼堂里，中央空调的冷风卷着新生的躁动，混着空气中漂浮的粉笔灰，在穹顶下盘旋。主席台上的聚光灯突然打亮，江临川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白衬衫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连最顶端的那颗纽扣都扣得严丝合缝。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冰雕，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眼前攒动的人头只是一串无意义的数据。
“……愿各位新生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他念完最后一句结束语，语调平稳得像电子合成音，连微微颔首的动作都带着程式化的精准。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苏楠楠却突然“噗嗤”笑出声。
“你看这学长，”她叼着草莓味棒棒糖，手机镜头偷偷对准主席台上的少年，屏幕里的人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弦，“是不是特像我昨天玩的解谜游戏里，那个需要收集十颗心才能解锁表情的NPC？”
室友凑过来看了一眼，刚要接话，一阵穿堂风突然卷着苏楠楠手里的糖纸飞出去。粉色的玻璃糖纸在空中打了个旋，不偏不倚贴在刚走下台的江临川西裤上，像片突兀的花瓣。
“哎呀！”苏楠楠蹦起来就追，眼看着那片亮闪闪的粉色在他深灰色裤子上格外扎眼。她跑得太急，帆布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差点撞到他背上。
“同学。”江临川停下脚步，弯腰捡起糖纸。他的指尖擦过她手背时，凉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金属，带着种清冽的疏离感。他把糖纸塞进她手心，指尖的力度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感。
苏楠楠仰头看他，阳光从礼堂高窗斜切进来，给他发梢镀了层金边。她突然没头没脑地笑：“学长，你笑一下试试？说不定能解冻呢，我赌一根棒棒糖。”
江临川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蹙，没说话，转身就走。白衬衫的衣角扫过她的帆布鞋，带起一阵风，裹挟着淡淡的皂角香。苏楠楠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耳后那截皮肤泛着淡淡的红——原来冰山也会害羞？她咬碎嘴里的棒棒糖，甜味在舌尖炸开，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个“NPC”，她要定了。接下来的日子，A大的学生总能看见这样一幕奇景。新闻系的苏楠楠像颗上了发条的小炮弹，天天精准拦截计算机系的江临川。
清晨六点半的食堂，蒸汽缭绕的蒸笼后突然窜出个脑袋。“江学长！”苏楠楠举着豆浆杯，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今天的肉包馅里有笋丁，你肯定爱吃！我特意让阿姨多放了点。”她把热乎的肉包往他手里塞，指尖故意蹭过他的掌心，看见他耳根泛起熟悉的红。
午后的教学楼走廊，江临川抱着一摞厚重的专业书经过。消防栓后面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苏楠楠举着片湿巾：“江学长，你的眼镜反光得像镜子，我帮你擦擦？”不等他拒绝，她已经踮起脚尖，湿巾轻轻擦过镜片，带着点橘子汽水的甜香。
晚上九点的实验室门口，江临川背着双肩包出来时，总能看见台阶上蹲着个身影。苏楠楠抱着笔记本电脑，见他出来就举着屏幕：“你看我剪的vlog，把你开学典礼的片段剪进去了，点击率超高！弹幕都说你是‘行走的制冷机’。”她笑得狡黠，特意把进度条拉到他念稿的片段，“你听，连声音都带着冰碴子。”
江临川的反应从最初的目不斜视，到后来的加快脚步，直到某天被堵在图书馆旋转门时，终于停下了脚步。“苏楠楠，”他低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跟你做朋友啊。”苏楠楠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他白球鞋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买一送一，你的。珍珠双倍，我特意跟老板说的。”
他没接，转身走进图书馆。苏楠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后，突然发现他握着书脊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指节泛白，像是在用力克制着什么。她舔了舔奶茶吸管，心里偷着乐：看来，这冰山的裂缝，比她想的要早。
其实江临川自己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生。是某次在食堂，听见她跟室友吐槽高数太难，顺手就把自己的笔记往她那边推了推；还是在教学楼，看见她被海报架砸到时，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挡了一下；又或者是深夜收到她发来的消息，问“傅里叶变换是不是跟奶茶配方一样复杂”，明明觉得幼稚，却还是耐着性子回了句“不一样，它更难”。
他把这种变化归结为“被骚扰后的应激反应”，却在第二天路过奶茶店时，鬼使神差地买了杯加双份珍珠的少糖奶茶。站在图书馆门口，他看见苏楠楠正趴在阅览桌上睡觉，阳光在她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影，像只小憩的猫。他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把奶茶放在了她手边，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江学长，谢啦……”
他脚步一顿，没回头，耳根却红得像被夕阳染过。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