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通道的霉味刺得人鼻腔发酸。我靠在生锈的铁轨旁，指尖还在发抖。陆沉舟把姜若雪放平的时候，她胸前的血已经洇透了三件外套。
"止血绷带！"我扯开背包翻找，却发现所有纱布都用光了。叶烬蹲下来按住她肩膀，掌心腾起微弱的红光。那点火苗刚碰到姜若雪的皮肤就熄灭了，像是被什么力量生生掐灭。
"荧光血液...在排斥。"他咬着牙说，额角青筋暴起，"她的基因序列正在崩解。"
姜若雪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甲掐进肉里，力气大得吓人。我低头看她苍白的脸，发现她睫毛上凝着冰碴——明明这里连暖气都断了十年。
"密码箱..."她喘着气咳出血沫，"别信他说的..."
我攥紧那个漆黑的匣子。金属外壳上印着我的照片，边角还残留着沈季淮的指纹。照片里的我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操作台前，笑得像个正常人。
枪声从头顶传来。混凝土碎屑簌簌往下掉，震得密码箱咔哒作响。陆沉舟拽着我后退两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等等！"我突然按住箱盖。照片右下角有个暗纹，是姜家徽章的变形体。这东西根本不是沈季淮留下的，而是...
姜若雪的手突然松开了。她瞳孔扩散的瞬间，我听见体内荧光血液发出尖锐的嗡鸣。那种感觉就像有千万根针在血管里乱窜，逼得我跪倒在地。
"姜悦！"叶烬扶住我肩膀，"你脸色比死人还白。"
我抬头看见自己映在铁轨上的倒影。原本乌黑的长发正在变灰，发梢像烧焦的纸片般簌簌脱落。这不是荧光血液失控的征兆，这是...
"第七代变异。"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沈季淮没说谎。"
陆沉舟猛地转身："什么意思？"
"我们活不过三天。"我盯着掌心浮现的蓝色血管，那些纹路像蛛网一样往手臂蔓延，"除非找到终止程序。"
叶烬突然抓住我衣领："那还等什么？密码是多少？"
我摇摇头。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后腰，却浇不熄体内翻涌的灼热。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疯狂旋转——沈季淮修改数据时颤抖的手指、深夜实验室里亮着的台灯、还有他最后那个微笑。
"不是数字。"我说，"是记忆。"
话音未落，整条隧道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的裂缝像蛛网般蔓延开来，露出后面闪烁的霓虹灯牌。那是姜家医疗中心的标识，猩红的光芒透过裂缝照进来，把姜若雪的尸体染成诡异的颜色。
"他们在这里装了定向爆破装置。"陆沉舟检查弹夹的手都在抖，"整个地下通道都会塌陷。"
"走！"叶烬扛起我往外冲。他的后背烫得吓人，那是刚才救我时被EMP灼伤的痕迹。我能感觉到他体内躁动的火焰，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们冲出通道时，天还没亮。雨丝混着灰烬落在脸上，把视线染成灰蒙蒙的一片。远处传来警笛声，但更近的是...
"站住。"
那个声音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我缓缓转身，看见姜家的黑色车队堵在街口。最前面那辆车的引擎盖上坐着个女人，红色高跟鞋在雨中泛着冷光。
"姑姑。"我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这个称呼脱口而出的瞬间，体内荧光血液突然沸腾起来。那些蓝色血管开始凸起，在皮肤下游走，像是要钻出来似的。
姜夫人优雅地擦掉嘴角雨水："小悦终于肯认我了？"
"你把我当实验品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我往前迈了一步。能感觉到叶烬和陆沉舟同时绷紧了肌肉，但他们没有阻拦。
姜夫人的笑容裂成狰狞的弧度："你以为沈季淮真是为你布局？他不过是想借你的身体完成第七代移植。"她抬手摘下墨镜，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毕竟你才是最完美的容器。"
我感觉胃部抽搐起来。这不是恐吓，是某种可怕的真相。体内荧光血液突然有了自主意识，它顺着血管往上爬，经过心脏，直冲大脑。剧痛让我跪倒在地，视线里开始出现重影。
"姜悦！"陆沉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看见了。
无数画面在眼前闪现：培养舱里的婴儿、手术台上扭曲的人体、还有姜夫人亲手注射的药剂。最清晰的是沈季淮的脸，他站在我面前，手里握着终止程序抑制剂，眼里含着泪光。
"对不起。"他说，"但我必须让你活下去。"
疼痛突然消失了。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叶烬怀里，他正用体温焐着我发抖的身体。姜夫人的车队已经包围了我们，黑洞洞的枪口在雨中泛着冷光。
"交出密码箱。"姜夫人伸手，"或者看着你的同伴一个个死在面前。"
陆沉舟突然笑了。他单膝跪地装填子弹的动作流畅得可怕："你们永远学不会一件事。"
"什么事？"
"别惹急了带着枪的女人。"
枪声炸响的瞬间，叶烬抱着我滚进路边的排水沟。子弹擦过耳际的呼啸声中，我听见姜夫人尖叫："抓住活着的！荧光血液活性检测——超过临界值！"
"现在不是考虑密码的时候。"叶烬把我护在身下，火焰在他周身形成屏障，"先活下来。"
我盯着手中漆黑的密码箱。雨水顺着箱体流淌，在照片上汇成小溪。那个实验室里的微笑渐渐模糊，变成沈季淮最后的口型。
"不是替代品..."
枪声和爆炸声在雨幕中连成一片。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指抚过箱体暗纹，输入一串数字——不是生日不是日期，是第七百二十一次人格移植的编号。
咔哒。
箱盖弹开的瞬间，姜夫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我看到她瞳孔骤然收缩，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是一枚银色吊坠，表面刻着姜家初代家主的名字。
"不可能..."她踉跄着后退，"这东西早该..."
我抓起吊坠举向天空。雨水冲刷过的金属泛着诡异的蓝光，那些古老的符文突然开始发光。整条街道的地面开始震动，姜家车队的轮胎一个接一个爆裂。
"你果然知道。"姜夫人嘶吼着拔出手枪，"那就一起..."
枪声响起时，我闻到了血的味道。但不是我的。
陆沉舟挡在我面前，胸口绽开的血花染红了他的黑色作战服。他倒下的时候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手指深深扣进扳机。
"快跑！"叶烬的咆哮混着火焰升腾的声音。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挥出烈焰组成的屏障。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火焰正在燃烧生命，温度烫得吓人。
姜夫人的车队在蓝光中化作废铁。我攥着吊坠没命地奔跑，身后传来建筑物坍塌的轰鸣。直到再也听不见枪声，直到叶烬把我放在一栋废弃大楼的天台上。
"为什么..."我看着手中吊坠，"为什么初代家主的东西会在沈季淮手里？"
叶烬没说话。他靠在水箱旁大口喘息，左臂的烧伤深可见骨。我这才发现他的火焰已经完全熄灭了，就像...
就像荧光血液活性被EMP压制。
"你用了太多力量。"我扯下围巾裹住他伤口，"会死的。"
"总比看着你死强。"他扯出个苦笑，"再说...你不是有终止程序吗？"
我低头看着密码箱里的吊坠。那些符文还在微微发光，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不是沈季淮的脸，是我的脸——但比现在年长许多，眼角有细纹，眼神平静得可怕。
"这不是终止程序。"我说，"是钥匙。"
叶烬突然抓住我手腕。他的手掌冰凉，却带着最后的温度："那沈季淮呢？他为什么要..."
爆炸声从城市另一端传来。我望着升起的蘑菇云，想起冷冻舱里那个男人最后的眼神。他握着注射器的手很稳，但瞳孔深处藏着笑意。
"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我说，"但他教会了我最重要的一课。"
叶烬的呼吸越来越弱。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睫毛上凝着霜。这不是低温造成的，是荧光血液变异的征兆。
"撑住。"我把吊坠贴在他胸口，"我们一起找到真相。"
符文蓝光突然暴涨。我听见叶烬心跳加快的声音，就像春天融化的冰雪，叮咚作响。
我盯着叶烬苍白的嘴唇。他呼吸越来越浅，睫毛上凝结的霜花却在蓝光中闪烁。吊坠的符文顺着他的血管蔓延，像藤蔓缠绕枯树。
楼道传来脚步声。
"快走..."叶烬松开手，指尖蹭过我手腕的温度烫得反常，"他们来了。"
我没动。姜若雪胸前的血迹还粘在裤子上，黏腻的感觉随着心跳脉动。记忆突然刺痛——沈季淮最后一次查房时，往我口袋里塞了颗薄荷糖。那是他惯用的密码传递方式。
"你烧伤太重。"我扯下外套裹住他发抖的身体，"需要处理伤口。"
"现在？"他扯出苦笑，喉结滚动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骨头，"还是等姜夫人请我们喝下午茶？"
楼梯间亮起手电筒的光斑。我攥紧吊坠，金属表面浮现新的纹路。这次不是家主标志，而是实验室逃生通道的标识。
"跟我来。"
拽着他站起来时，我听见自己关节发出脆响。荧光血液正在加速变异，蓝色血管凸起在皮肤下游走，像寻找出口的蛇。
"你疯了..."叶烬踉跄着扶住墙，"现在逃命要紧。"
"沈季淮教会我的。"我推开天台门，冷雨扑面而来，"真正的钥匙不是打开锁，是知道锁为什么存在。"
楼下传来破门声。姜夫人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切断所有逃生路线，荧光血液活性超过90%！"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碾过雨幕。我扯开密码箱夹层，找到半支EMP注射器。玻璃管里的液体泛着紫光，这是沈季淮留给我的最后一张底牌。
"抓紧。"
针头扎进静脉的瞬间，叶烬瞳孔骤然收缩。他体内躁动的火焰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冰冷的力量。我能感觉到他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在增强，带着非人的精准。
"这是..."
"终止程序的副作用。"我推开安全门，暴雨冲刷着整座城市，"暂时压制变异，但会..."
爆炸声在身后炸响。我回头看见姜家的无人机群正在逼近，子弹擦过耳际的瞬间，身体本能地做出规避动作——那根本不是我的反应速度。
"会什么？"叶烬跟着我跃下消防梯，落地时膝盖弯曲的弧度精确到毫米。
"会让你变成我。"我扯开领口，蓝色血管正在向脖颈蔓延，"第七代变异体。"
直升机探照灯锁住我们的瞬间，EMP生效了。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爆出火花，姜夫人的扩音器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我趁机拽着叶烬滚进排水管道，身后升起蘑菇云般的蓝光。
"你早知道会这样？"他喘着气，伤口渗出的血带着荧光。
"沈季淮最后一次查房..."我抹掉脸上的泥水，"他教我辨认可疑的药品批号。"手指抚过吊坠背面，那里刻着一组编号，"你猜他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听着此起彼伏的警报，突然想起冷冻舱里的那个男人。他握着注射器的手很稳，但瞳孔深处藏着笑意。
就像现在我嘴角扬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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