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海风裹着咸湿的凉意，漫过防波堤时掀了掀谢俞的衣角。他停下脚步，弯腰把被风吹散的鞋带重新系成紧实的结，指尖刚碰到鞋舌，就感觉身后有人轻轻踩住了他的影子。
“小朋友，系个鞋带都这么慢，”贺朝的声音混着海浪声飘过来，带着点刻意拉长的调子，“再磨蹭下去，太阳该掉进海里喂鱼了。”
谢俞抬眼时，正撞见贺朝举着手机对着天空拍。橙红色的晚霞把云层染成半透明的橘色，连带着贺朝的侧影都笼了层暖光，他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似乎在调整角度，镜头却悄悄往谢俞这边偏了半寸。
“拍什么。”谢俞直起身，踢开脚边一颗半埋在沙里的贝壳，贝壳滚了几圈撞在贺朝的鞋跟上，发出清脆的响。
“拍风景啊，”贺朝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却不是什么晚霞，而是刚才谢俞弯腰系鞋带的画面——夕阳落在他垂着的眼睫上，耳尖被晒得微微发红，连落在沙地上的影子都透着股安静的劲儿，“不过显然，风景里最好看的部分自己会动。”
谢俞没接话，只是往海滩深处走了两步。涨潮后的沙滩很软，每一步踩下去都会陷进细沙里，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贺朝快步跟上来，故意把脚踩进谢俞刚留下的脚印里，两个人的影子在沙滩上叠成歪歪扭扭的形状。
“你还记得上次来海边吗？”贺朝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就是高考完那次，你非要跟我比谁捡的贝壳更丑，结果最后把捡的一堆破壳子全塞给我，说占地方。”
“记错了，”谢俞淡淡地反驳，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是你自己说要收集‘海边限定丑东西’，最后拿不动了，还让我帮你拎了一路。”
“有吗？”贺朝摸着下巴装傻，眼睛却亮得很，“那可能是海风把我吹糊涂了。不过这次不一样，我已经想好了，要捡个最特别的回去当纪念品。”
他说着就弯下腰，在沙滩上扒拉起来。谢俞站在旁边看着，只见贺朝一会儿捡起一块带着青苔的石头，摇摇头又扔回去；一会儿又抓起一个被海浪磨得只剩半边的海螺，对着阳光看了半天，最后也放回了原地。
“找什么？”谢俞忍不住问。
“找个能代表今天的东西，”贺朝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比如……”他突然伸手，从谢俞的发梢上摘下一片小小的海草，“这个就不错，带着大海的味道，还沾了点小朋友的气息。”
谢俞皱了皱眉，伸手想把那片海草打掉，却被贺朝反手握住了手腕。贺朝的手掌很暖，指尖带着点薄茧，轻轻扣着他的手腕，力度刚好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别乱动，”贺朝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沙滩上的影子也跟着靠得极近，“你听，海浪声多清楚。”
谢俞侧耳听了听，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沙滩，发出“哗哗”的声响，远处归航的渔船传来隐约的鸣笛声，还有风吹过椰子树的沙沙声，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却格外让人安心。
他们沿着海岸线慢慢走，贺朝偶尔会停下来，指着远处的灯塔跟谢俞说些有的没的，比如“以后咱们要是住海边，就把灯塔画下来挂在客厅”，或者“下次来可以带个小桶，说不定能抓到小螃蟹”。谢俞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却会在贺朝停下脚步时，也跟着放慢速度。
天色渐渐暗下来，晚霞褪去，天空变成了淡紫色。贺朝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绳子串着的贝壳，递到谢俞面前。那是一颗白色的小贝壳，边缘被磨得很光滑，上面还被人用马克笔轻轻画了两个小小的笑脸。
“本来想找个更特别的，”贺朝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刚才在海边捡了半天，觉得还是这个最顺眼。你看，这两个笑脸，像不像咱们俩？”
谢俞接过贝壳，指尖碰到冰凉的贝壳表面，又触到贺朝留在上面的温度。他低头看着贝壳上的两个小笑脸，突然觉得，刚才贺朝在沙滩上扒拉的样子，其实也没那么傻。
“一般。”谢俞说着，却把贝壳攥在了手里，指尖轻轻摩挲着贝壳的边缘。
贺朝笑了，伸手揉了揉谢俞的头发，这次谢俞没有躲开。海风再次吹过来，带着夜晚的凉意，贺朝很自然地把外套脱下来，披在谢俞肩上，然后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走了，小朋友，”贺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意，“再不走，等会儿该被海风吹成冰棍了。回去我给你煮面，加两个荷包蛋。”
“嗯。”谢俞应了一声，跟着贺朝的脚步往回走。沙滩上的脚印被海浪一点点抚平，却留下了两个人并肩而行的影子，在淡紫色的天空下，慢慢走向远处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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