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德庆班后院的梧桐叶黄了又绿。张云雷立在树下,指尖轻抚粗糙的树皮——那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划痕,是他入班十年来每日练功的记录。
"又走神?"戒尺不轻不重地敲在他肩头。
张云雷回神,见赵德全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师父这两年愈发清瘦,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杆历经风霜的老竹。
"弟子知错。"他连忙摆好架势,右腿高高抬起架在树干上。这个动作他已保持了一个时辰,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赵德全绕着他缓缓踱步:"云雷啊,你可知道为何我总对你格外严厉?"
张云雷抿唇不语。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埋了多年——同门中,他挨的戒尺最多,练的功夫最长,背的戏文最繁。
"因为你与他们不同。"赵德全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他们是匠,你却是角儿!真正的角儿,是要拿命去换的!"
这话如惊雷炸响在张云雷耳边。他怔怔望着师父沟壑纵横的脸,忽然明白了那些深夜加练、那些苛责挑剔背后的期许。
"弟子...明白了。"他声音微颤,却将腿又抬高了几分。
赵德全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霓裳羽衣曲》的孤本,我珍藏了三十年。从今日起,你每日加练两个时辰。"
张云雷双手接过,只见册子扉页题着"艺无止境"四个遒劲大字。翻开内页,密密麻麻的批注间,竟还夹杂着斑驳血迹。
"师父,这..."
"你师祖留下的。"赵德全目光悠远,"他临终前说,真正的艺,是要见血的。"
暮色四合,少年在梧桐树下翻开册子,一字一句地啃起来。远处传来师兄弟们嬉笑的声音,他却浑然不觉。直到月光爬上纸页,才惊觉双眼酸涩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