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的误会》

“你说我什么时候还他钱？”宋诗婉转着笔，笔尖在练习册上点出个小坑，声音轻得像怕被谁听见。

许染怡正啃着苹果，闻言“咔哧”咬下一大口，苹果汁溅在嘴角也不在意，含糊不清地说：“不是吧婉婉，你还真要还啊？”她把苹果核扔进桌洞，手在校服上随意蹭了蹭，“江澈那家伙，我初中跟他一样上私立，他呀，我还能不知道，家里不缺钱，花钱大手大脚，上次我看见他随手给流浪猫买火腿肠，一下就甩出去五十块，哪差你这三瓜两枣？就当是……当了这么久同桌的‘精神损失费’了，不然你看班上谁乐意跟他那张冰块脸挨着坐？”

宋诗婉摇摇头，指尖在衣角打了个结：“不行，总该还的。不然我心里像揣着块石头，沉甸甸的不舒服”

“行吧行吧，”许染怡无奈地摆摆手，胳膊往她肩上一搭，动作熟稔得像个小痞子，“你这人就是这点死心眼，跟你那本成语词典似的，一板一眼。等会儿体育课大课间，我陪你一起上来。那会儿大家不是去小卖部抢冰棍，就是在操场疯跑，班上准没人，咱速战速决，跑快点就行！”

“好呀。”宋诗婉弯了弯眼睛，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好像落了地，连带着呼吸都轻快了些，转身坐回座位时，脚步都带了点小跳

许染怡这姑娘，脑子是真灵光，这次考了全班第十一，据说考前就翻了两天课本。她人也大方，上次宋诗婉没带橡皮，她直接把新买的樱花橡皮掰了一半给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爱得很。就是性子太野，课间总爱到外面疯，跑起来马尾辫甩得像鞭子，活脱脱个小假小子。

上午的大课间铃声一响，教室里瞬间空了大半。同学们像刚出笼的麻雀，呼啦啦涌向操场——先得应付那套伸展运动，胳膊腿刚舒展开，解散哨声还没落地，好些人已经像离弦的箭，往校门口的小卖部冲，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老板，要冰可乐！”“给我来包辣条！”的嚷嚷声

宋诗婉和许染怡跟着队伍做完操，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许染怡步子大，走得风风火火，嘴里还念叨着：“等会儿还完钱，我请你吃颗大白兔奶糖，我妈昨天刚给我买的。”

话音刚落，她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脸皱成个包子：“等一下，婉婉……我肚子好疼！”她龇牙咧嘴地吸着气，“肯定是昨天晚上作的，又吃爆辣火鸡面又灌冰饮料，肠子都要拧成麻花了……不行不行，你自己先去吧，我得去厕所抢救一下！”

话没说完，她已经捂着肚子，像只兔子似的，一蹦一蹦地往厕所方向蹿，马尾辫在身后甩得飞快，连回头摆手的空当都没有。

宋诗婉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叠钱和纸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许染怡一走，没有人陪同着。宋诗婉攥像只受惊的小鹿，贴着走廊墙壁往班上走

江澈的座位空着，抽屉半开着，露出里面胡乱塞着的几本练习册。周围没人，只有窗外的风卷着梧桐叶沙沙响。她深吸一口气，飞快地把钱和纸条塞进去，指尖碰到抽屉里的冰凉金属（大概是他的钥匙串），吓得手一缩，转身就往自己座位跑，后背的校服都被汗浸湿了，像刚跑完八百米。

她没看见，三楼楼梯口拐过来三个女生。领头的是张琪，留着齐肩短发，发尾烫得卷卷的，此刻正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指甲涂着亮粉色的指甲油，目光像淬了点冰，盯着宋诗婉跑开的背影。旁边的李萌萌扎着高马尾，发绳上的水钻晃得人眼晕，她撞了撞张琪的胳膊：“她往江澈抽屉里塞啥呢？”

另一个女生赵曼曼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里带着点尖酸：“谁知道呢？平时看她闷不吭声的，兜里估计比脸都干净，现在倒学会往男生抽屉里塞东西了”

张琪嗤笑一声，踩着白球鞋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江澈的抽屉：“我看啊，不是塞东西，是想拿点什么吧？毕竟江澈那支钢笔，我上周在专柜看见过，要上千呢”

李萌萌立刻接话，声音拔高了八度，像只炸毛的猫：“怪不得她刚才跑那么快，做贼心虚呗！家里穷成那样，爸妈还离婚……啧啧，心思就是多，学习好又怎么了？这样的人品就应该直接开除”

她们的议论像针尖，悄无声息地落在走廊里，直到上课铃响才散开。

宋诗婉对此一无所知，直到下午自习课，许染怡抱着作业本跑过来，压低声音拽她的袖子：“诗婉，出大事了，你中午往他抽屉里放东西，别人看到了”

宋诗婉一愣，点了点头：“嗯，还他饭钱。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吗。”

“张琪她们在厕所说你……”许染怡咬着嘴唇，“说你偷江澈的东西，还说你是因为家里穷……走，赶紧我陪你去理论，省得传出去，到时候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什么？”宋诗婉猛地抬头，脸唰地白了，随即又涌上一层滚烫的红。她攥着笔的手开始发抖，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我没有！我只是放钱进去！”

“我知道你没有！”许染怡急得跺脚，“可她们说得可难听了！赶紧走吧”

宋诗婉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走到张琪她们桌前时，脚步还有点发颤，声音却带着一股被逼出来的倔强：“你们为什么要造谣？我没有偷东西！”

张琪抬起头，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发尾的卷儿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哟，这就急了？我们看见你往江澈抽屉里塞东西了，谁知道你是放还是拿啊？”

李萌萌晃着头上的水钻发绳，往前探了探身子，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就是！没事翻人家抽屉干嘛？不是想偷东西，难道是想塞情书？就你这样，江澈能看上？”

赵曼曼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补充：“再说了，谁不知道你家情况啊？爸妈离婚，跟着妈妈过，估计连支好点的笔都买不起吧？江澈那抽屉里随便一样东西，都比你一周的生活费贵”

“我没有！”宋诗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她往前迈了一小步，胸口剧烈起伏着，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条理，“我是还他昨天的饭钱！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江澈，问他是不是丢东西了”

张琪她们对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张琪抱着手臂，歪着头看她，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问江澈？他能理你吗？再说了，他能请你吃饭？他什么样的性格，我们都不知道，真异想天开”

“就是就是，语文那么好，连个借口都编不出来，搞这么荒唐”

宋诗婉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她想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只能攥着拳头站在原地，眼眶红得像兔子，眼泪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周围已经有同学看过来，那些目光像细小的刺，扎得她浑身发冷

“你们 他妈的 傻逼吧，爱信不信，江澈还没说什么，你们倒是急得很，狗是吧，喜欢乱叫”许染怡“啪”地把作业本拍桌上，瞪圆了眼，她叉着腰，活像只炸毛的小狮子“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讲话，书都读狗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