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么说，沈清慕是家中最不受宠的？”程惟昭坐在房里茶几蒲垫上，腿悠悠晃着…
她提了一嘴，看似无意，却无人知晓她心里的想法。
书中男配有点可怜是真的。
如果是没有昨白那一出，她是真的不知道书中还有男配的这一个角色…昨天是真真切切了解，认识到了他这个人。
若是按照系统小黄刚才的说法，因为出生下来便有常人所说的克兄祸劫…就因为一盘朱砂一张符纸，就给襁褓婴儿时的他定了一个滔天大罪，那岂不是太道听途说，命运不公了。
————
明丰甲午季冬戊申日，黄昏一更，街头索道铜锣打响有人吆喝。
“一更！”
“天干物燥，小心烛火——”
在寒冬雪霜芳飞覆上一大瓦青檐时，袭袭凛风大穿走廊府道，玄日红刹，阴气密布，那逼目的光直直打进沈府处处脚落，留下一丝在西次正房后宛的小群人惶惶不安。
产房里第一缕婴啼尚带着血腥味，稳婆的贺词尚未出口，沈府门扉“砰”地洞开。四位青袍道人鱼贯而入，拂尘扫过烛火，灯焰骤缩成豆，映得他们脸色惨白如纸。为首的鹤发老道一抖袖，取出朱砂盘、乌木简，径直探向襁褓。指尖沾了脐血，在黄符上疾书生辰：癸亥年、壬戌月、辛酉日、庚申时。血符甫成，盘内清水竟“嗤”地腾起一缕黑烟，凝成二字——“兄绝”。老道阖目掐诀，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七杀坐命，羊刃临兄，此子啼声如金铁交击，是刑克之兆。”
“回管事妈妈——家主大人还未曾有通报归来，应是道路打滑，马车不好行得通…”奴婢春桃伏在一女子耳畔边，急急回报。
“这如何是好，谁知竟遇到这等血光之灾…还是刚房里产出得小公子。。”
旁侧年轻道士翻开《玉匣记》，指尖发颤：“四柱纯阴，比劫化刃，长兄星宿已黯……若留此子，三年内兄长必遭横劫。”稳婆惊得跌坐在地，产妇尚昏沉，老道已将合好的八字封入乌木匣，匣盖刻下一行朱砂小篆：“此命犯天罗，兄弟莫近。”
“这般…”
边上把门的奴婢小厮听闻诧异无神地慌忙后退…却被年轻管家扬些头大声呵斥。
“为保全我们沈家颜面，今日有闻者…便以家法伺候，打残了扔到深山荒野！”她凶神般眼神掠过底下一排排奴婢……
啼哭声绕过一栋栋房梁建筑，雪也越发厚重，庭院众人伏倒在地，霜花四溢，像极存亡之杪秋也，同着寂寥诡异也并席卷来。
那襁褓里的婴儿…便是年幼的沈清慕。
天命观：
“天道远，人道迩”——天意虽远，却直接决定人间祸福。道师自称能“窥天机”，等于替天子、替庶民把一道无解的方程式写出了答案。天子怕失天命，庶民怕失流年，于是同信。
古人最注重道法信仰，以血缘为纽，一人祸福即一族兴衰。道师一句“刑克”或“旺丁”，可能让全族立即调整嗣续、迁徙、嫁娶策略，乃至牺牲某一支以保大宗。
若是真正被冷落的是什么时候，想必就是这一刻了。
道士长者一句无由谬辑之谈，便狠狠断送了沈清慕将来的本该顺畅无忧，喜乐无常的命运…实在太惨不忍睹。
那这样想想，男配这些年到底是怎样活的？是不是动轧就被父母打骂责罚，还是被家中奴婢见闻暗地羞辱多舌过，或是以出生下来的血灾对他行之隔绝千里之远，闻之视而不见。
程惟昭暗暗地想，当想象再度回忆他曾经的现状时，她都感觉有股惊骇世俗的视觉冲击意味…
也太惨了吧…
明明她和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是纸片人，而她是真实存在过于那个庞大地球人类体的。通俗点就是毫不相连的，其中的交际和时空交叠只是一时被迫的。
他们是死是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程惟昭对于他们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她有一点共情和怜惜…
虽然这个世界是虚拟和架空的，但不妨碍他们每个人是鲜活真实，同时在维持和秩序着这一个世界的机制的。
“哦对了，那他哥哥去何地方了呢？”
“沈小公子哥哥啊…年满十九，弱冠以后，亮相时是京中大家闺秀幻想中的如意公子，他甚是早慧，如今年龄已过殿试，已然走上仕途之路，将来是赴京求官的人…闻来沈大公子喜净，不善与人交际，淘光养晦时都专挑宅中会客西厢房休憩静神，喜爱研习书卷古经！说来也有趣，来年孟春进朝任职凡人都会在京中待着，等待下旨圣迅，沈大公子倒好，直接在前阵子打车去余杭郡老旧宅子，说是要修身养性，陶治情操。”露水忘我的喃喃自语，一字一顿沾着点笑意。
程惟昭看了看她又垂下了眸子，不由得扯唇一笑。
也是，一听就是个风云人物，好生厉害，一般人讲着都会津津有味吧，何况下人奴婢。
若是他取得名就功明，青云直上了，那他们家这一代就是空绝的绅商高门，不再因为粗鄙铜甲无知而暗地受清高人家冷眼，门槛也越发壮大起来了。
此时她脑海中无意识地晃过一个身影，本是削弱稀薄的一袭青衣凭着模糊隐若的记忆更加赢弱清瘦，仿佛像个在稻田园径内斜插着的稻草人，力度不稳…东风随意吹着它身上轻盈的麻布片袂，仿佛再猛驰一些便能贯穿它的身体…
那他呢？
程惟昭感觉自己都有些魔怔了，急忙晃了晃脑袋。
想把名为“沈清慕”的心魔尽数甩走…
不管了不管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但眼下嘛…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