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已第十八次坠入那片银色海洋。
液体从天际倾泻而下,灌入口鼻,窒息感如潮水般席卷全身。浪花翻涌间,无数复眼在泡沫中睁开眼。
耳边传来尖锐的嘶鸣,像是生锈的钢丝刮擦耳膜,又像是某种低语——若虫子能开口说话。
闹钟骤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将她从梦魇中拽回现实。她低头看向掌心,指甲深深嵌入肉里,血珠顺着掌纹蜿蜒流淌,勾勒出诡异的符号。
“……又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擦拭掉血迹,袖口滑落,昨晚的抓痕早已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细线。
---
“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心理医生推了推眼镜,圆珠笔在病历本上沙沙作响。诊室里的空调冷得过分,他下意识扯了扯袖口,遮住青灰色的手腕,以及那些像蚯蚓般扭曲的血管。
“你提到幻听和自残倾向,你的父母知道吗?”
“他们去世了。”林穆已的目光落在他领口那块污渍上,像是干涸的血,却又显得更加粘稠,好脏啊……
“现在的监护人是我姐姐。”
“啊,真令人难过。”医生嘴角抽搐着挤出一个笑容,“那我们来做个简单测试吧?”
他站起身,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像是被强行拼错的积木。就在他转身翻找评估表时,林穆已鼻尖忽然嗅到一股腐臭味。
不是垃圾桶或是宠物尸体的味道,而是更深沉的、内脏在盛夏闷烧的腥甜气息。她看见医生的影子在墙上蠕动,长出了多余的四肢。
啧……又是幻觉。
小时候她也经常出现幻觉,养父母心疼带她去各个地方看病,十岁以后,那些幻觉才不再出现。
没想到养父母去世后,病症又复发了。
“请看着这张图。”医生递来卡片,指甲缝里塞着几缕肉丝,“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卡片上的色块模糊不清,正常人会回答“蝴蝶”或“树叶”。但在一阵视线扭曲中,林穆已的眼睛悄然变成了复眼般的结构。
她看见:
被剥皮的女人正从卡片深处尖叫。
林穆已猛地抬头,瞳孔骤缩,目光定格在医生微微隆起的腹部一点点的裂开了。
这难道是错觉吗?
“我看到了……”她顿了顿,声音平静而冰冷,“你胃里未消化的手指。”
诊室骤然陷入死寂。
不,或许这真的不是错觉……
医生的眼镜滑落到鼻尖,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球,没有一丝瞳孔:“哎呀,被发现了呢。”
他的皮肤从正中裂开,仿佛脱去一层连体衣般褪下人类的外壳。血肉如瀑布般轰然倾泻,露出内里的真容:
由牙齿、舌苔和声带拼凑而成的怪物,喉咙深处卡着半截工牌,上面还写着:【张医生,心理评估科】。
“乖孩子。”怪物用三十张嘴唇齐声低语,“让我尝尝人类的味道吧……”
林穆已目睹医生骤然间化为怪物,毫不犹豫地抓起板凳,用尽全力朝那它砸了过去。
椅子砸碎在怪物脸上的瞬间,林穆已听见脑海中传来的声音终于清晰……
“欢迎苏醒,虫母…”
——
在医院内,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走廊的寂静。
“紧急通知!请所有人员立即从安全通道撤离!重复,请立即撤离!”
护士们面面相觑,病人们茫然抬头,直到全副武装的特警冲进大厅,枪口压低,声音冷硬: “有持械危险分子闯入,所有人,立刻疏散!”
没人怀疑——毕竟,比起“超自然怪物入侵”,“疯子持刀砍人”听起来合理多了。
警笛声划破夜空,医院四周已被警方用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围得水泄不通。身穿制服的警察神情肃穆地指挥着在场群众撤离。
“请大家配合工作,迅速离开现场。”一位年长的警官通过扩音器反复喊话。
候诊大厅里的患者、家属和医护人员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疑惑与不安。但他们还是遵从指令,在警察的引导下陆续走出医院大门,朝安全区域转移。
被封锁的主要区域是精神科,医院内的重症病人在警方的协助下,也陆陆续续的转移出来。
医院的广播还在循环播放「请有序撤离」,但精神科的走廊已经扭曲成了肠道的形状。
墙壁渗出粘稠的血浆,天花板垂落着脐带般的电线,每盏灯都在闪烁,映出地上拖行的血痕——那些在警方来前,就已经被污染的病人,正被某种东西「消化」。
云挽风踹开安全通道的门,战术靴踩碎了一地玻璃碴。
“定位信号最后消失在三楼。”她敲了敲耳麦,“陈厌,你那边怎么样?”
耳麦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接着是陈厌含糊的回应:“在吃棒棒糖……哦,群众疏散完了,但有个坏消息。”
“说。”
“你妹妹的GPS信号,”陈厌舔了舔糖棍,“就在精神科诊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