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砚,是青玄宗最没用的外门弟子。
当第七次被同门打断肋骨时,我蜷缩在青石板上,看着飘落的桃花沾在血迹上,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
那夜我被师父从乱葬岗捡回来,他用渡厄真火为我重塑经脉时,我疼得咬破嘴唇。可当他说"此子骨相奇绝,百年难遇"时,我分明在他浑浊的瞳孔里看见了光。
如今这双眼睛闭着,安静地躺在寒潭中央。
"砚儿,快来看师父新刻的剑诀!"
记忆里的声音还带着暖意,可此刻寒潭的水已经冻透我的骨髓。我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师父的遗体拖出水面,却发现他后颈插着半截青锋——那是大师兄的佩剑"惊鸿"。
雪开始下了。
我跪在潭边,任雪花落在师父苍白的脸上。他临终前还在为我疗伤,体内残留的灵气像碎玻璃般割着我的掌心。原来渡厄真火不仅能重塑经脉,也能焚烧魂魄。
"沈砚,你可知罪?"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大师兄握着染血的惊鸿剑,剑穗上还系着我去年送他的平安结。他身后站着宗门长老,每个人都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师父他..."
"住口!"三长老突然甩出捆仙索,将我按在雪地里,"你私练禁术反噬师尊,还敢狡辩?"
我想解释师父是为了救我才强行催动真火,可喉间涌出血沫。大师兄的剑缓缓抬起,剑尖映出我狼狈的倒影。
"砚儿,你若肯认错,我可留你全尸。"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春夜的风,可剑尖却在我咽喉处划出细细的血痕。我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他也是这样温柔地说要带我去看落星峰的云海。
"大师兄,我没..."
"闭嘴!"二长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以为我们不知你偷看《九幽秘录》?"他扯开我的衣襟,胸口的黑色咒印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那是昨夜师父为我疗伤时留下的。我想解释,却发现大师兄的剑已经刺进我的腹部。
"为什么?"我抓住他的衣袖,却看见他眼中的厌恶。
"因为你是天煞孤星。"他抽回剑,血珠溅在他的白玉冠上,"你克死父母,克死师尊,连师妹都因你..."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山路上一抹素白。小师妹抱着药篓站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砚哥哥..."她踉跄着跑来,却被三长老拦下。
"离他远点!"三长老怒斥,"他连你都要克死!"
我低头看着心口不断涌出的血,突然笑了。原来天煞孤星不是诅咒,是青玄宗给我的罪名。师父说我骨相奇绝,他们却怕我威胁到大师兄的地位。
"砚儿,别怪师兄。"大师兄蹲下来,指尖抚过我眼角的泪,"等你死后,我会把你的骨灰撒在寒潭,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的话让我浑身发冷。原来他要的不是我的命,是我的魂。寒潭底下镇压着千年妖邪,他们想让我死后成为新的镇物。
"大师兄..."我抓住他的手,"你还记得我们在落星峰看的云海吗?"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那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独处,他说要带我去看最美的云海,却在中途被长老叫走。
"砚儿,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打断他,"可我真的没练禁术,真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弱。小师妹的哭声在耳边回荡,大师兄的脸渐渐模糊。寒潭的水漫过我的身体,我终于明白师父临终前为何要把本命玉佩塞给我。
那不是遗物,是诅咒。
当黑暗即将吞噬我时,玉佩突然发出刺目红光。我听见师父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砚儿,活下去。"
剧痛从丹田炸开,我看见大师兄惊恐的脸。他的惊鸿剑在红光中寸寸碎裂,三长老的捆仙索化作飞灰。
"不可能!"二长老嘶吼着扑过来,却被无形气浪震飞。
我站起身,看着自己染血的衣襟无风自动。寒潭的水开始沸腾,千年冰层下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师父的遗体在红光中化为星芒,融入我的经脉。
"天煞孤星?"我冷笑一声,任由黑色咒印布满全身,"不,我是青玄宗的噩梦。"
当第一声惨叫响起时,我听见山巅传来清越的凤鸣。那是师父说过的上古神兽朱雀,此刻正盘旋在青玄宗上空。它的尾羽如火焰般飘落,点燃了藏经阁的飞檐。
"沈砚!你敢背叛师门!"
大师兄的声音带着颤抖。我转身看着他,突然将本命玉佩拍进他的胸口。玉佩里封存着师父的残魂,此刻正化作黑色藤蔓缠住他的四肢。
"背叛?"我一步步逼近,"是你们先背叛了师父。"
小师妹突然冲过来,却被我身上的黑气震退。她的眼泪滴在我染血的手背上,化作冰晶。
"砚哥哥,不要..."
"晚了。"我掐住大师兄的喉咙,感受着他剧烈的颤抖,"你们不是想让我成为镇物吗?现在,该换你们了。"
寒潭的水轰然炸开,无数锁链穿透冰层。我看见师父的虚影站在冰面上,朝我微笑。然后,他和大师兄一起被拖入深渊。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我跪在寒潭边,看着自己映在水面的倒影。左眼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色,右眼却依旧漆黑如墨。
"师父,我做到了。"我轻声说,"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过?"
没有人回答。朱雀的鸣叫声渐渐远去,雪落在师父消失的地方。我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大师兄剑柄的温度。
原来最痛的不是死亡,是你以为找到了家,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等你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