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江月会馆的顶楼雅间果然名不虚传,雕花窗棂把阳光剪得像碎金似的,洒在青禾裙摆上晃悠悠的。
阿龙阿虎一前一后引着路,脚下的木板“吱呀”轻响,活像在给这场会面伴奏。
“公主,我和阿龙先下去备茶点,稍后送来。”
阿虎挠了挠头,“大嫂他们估计还得片刻才到。
青禾颔首应下,心里已猜到那“大嫂”便是宋一梦。
待阿龙阿虎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她才走到茶桌边上的席位坐下。
凭栏望去,江面上的小舟如柳叶轻飘,远处的飞檐翘角浸在朦胧烟色里,这残江月的巧思确实值得细品。
正看得出神,回廊远处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喧闹,夹杂着宋一梦特有的清脆嗓音。
青禾回头,只见茶室雅间门口一阵风似的卷进三个人——宋一梦左手死死拽着个戴斗笠、罩面罩的男子,右手把楚归鸿的衣袖扯得老长,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两人按在席位上。
“都给我坐下!”
她叉着腰吆喝一声。
青禾刚要起身见礼,被这声中气十足的喝止惊得“欻”地坐回凳上,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眼角余光瞥见身旁那位冷着脸的蒙面人,她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着开口:
“敢问可是离十六离大侠?”
斗笠下的人猛地回头,帽檐压得极低,只听见一声含糊的咳嗽:
“嗯咳咳,是我。”
青禾顿时两眼发亮,往前凑了凑:
“上次多谢离大侠援手,日后若有差遣,青禾万死不辞!”
离十六讪讪摆手:“诶诶,不用不用,分内之事。”
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把宋一梦翻来覆去编排了八百遍——这丫头想杀自己就算了,拉来楚归鸿还说得过去,可十九怎么也在?
他何时得罪过十九这丫头?
难不成上次抱她去疗伤的时候,踩脏了她的裙子?
“好了好了,人齐了,皆大欢喜!”
宋一梦拍着小手打断思绪,一把拉起青禾,“给二位介绍下,这位是大靖十九公主青禾,咱们‘抗珩计划’的新晋盟友!”
离十六和楚归鸿连忙颔首致意,宋一梦又把两人一一介绍给青禾,随即铺开一卷长轴,那卷轴“哗啦”展开,竟一路垂到走廊尽头。
“灯节那天,南珩为了对付楚归鸿,会放一场大火,然后导致城南居民流离失所,咱们要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青禾顺着长轴上的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去,忍不住咋舌:
“梦梦,为了对付我七哥,你可真是下了苦功。”
宋一梦得意地挺挺胸,刚要开讲,离十六已经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少来这些花里胡哨的,直接说怎么干。”
宋一梦率先开口,她打算以锻刀之法为诱饵,把南珩引诱到画舫,再抛出红丝巾施展 “致命诱惑”。待南珩上钩,就用藏有暗器的发簪将其解决,此为 “美人计”。
离十六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她说完,他差点没掀桌子:
“南珩是男人没错,但他不是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傻子!你当他是街头那些登徒子?他是当朝七皇子!”
“我也不同意!”
楚归鸿“腾”地站起来,脸都白了,“梦儿,这太危险!南珩小儿阴险狡诈,你去勾引他?万一他对你图谋不轨……不行!绝对不行!”
楚归鸿立刻提出反对,他担心南珩会借机对宋一梦霸王硬上弓,不想让她以身涉险,宋一梦的清白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离十六刚想夸句“总算有个清醒的”,听到后半段差点没噎死,翻了个白眼差点把眼珠子翻到天灵盖。
“那你有什么招?”
他有气无力地问。
楚归鸿立刻来了精神,在众人面前来回走动:
“灯会之夜,我与南珩那厮决战在石桥之上,我身着千羽盔甲,拿着我的斩月刀,指向南珩,”
“说:‘南珩小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受死吧!’话了我二人便在月圆之下,决一死战,最后南珩不敌,被我打翻在地……”
楚归鸿一本正经地描述起自己的计划,什么月下决斗、暗器埋伏,听得青禾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她捂着嘴闷笑,实在没料到这位看着温润的公子,中二起来竟如此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哈——”
笑声刚起,就被三道齐刷刷的目光钉在原地。青禾连忙收住笑,拿起一块中途阿虎送来的桂花糕挡在嘴边:
“那啥,你们继续,我吃瓜。”
离十六额角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猛地低头,指骨用力按在眉心,指腹几乎要嵌进皮肉里。斗笠的阴影落下来,遮住他大半张脸。
“我再说一遍——”
他抬起头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咬牙声,右手“啪”地拍在案几上,茶盏里的水都晃出了半盏,“南珩他不是傻子!不是傻子!傻子!”
指尖重重戳了戳桌面,力道大得像是要在木头上凿出坑来:
“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忽然站起身,斗笠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面罩下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宋一梦和楚归鸿,“他是执掌玄甲军、在边关杀过几年敌的人!你们当他是后院里扑蝴蝶的公子哥?”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烦躁地扯了扯手上的金色器具,金属扣撞击的轻响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宋一梦“啪”地拍响桌子:
“这计划比我的还离谱!pass!”
离十六忙不迭点头,楚归鸿气鼓鼓地瞪着他:
“那你说!你有什么好主意?”
离十六慢悠悠地转身,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四十五度角飘向窗外,摆出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慢悠悠地开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