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珩一路追至小阁楼下,终于望见宋一梦的身影,脚下急停,堪堪攥住她的手腕。
“宋一梦!”
宋一梦赌气般想抽回手,南珩却猛地收紧力道,将她两只手一并握住:
“我知道我骗了你,打我骂我都好,可我对你的心,从来都是真的!”
“究竟是离十六的心,还是南珩的心?”
宋一梦抬眼瞪他,眼眶泛红,“南珩,你当我是可以随意戏耍的吗?放开我!”
“宋一梦——!”
南珩喉间滚出一声低吼,指节因用力泛白,“谁的都不是!只有我,从头到尾,都只是我!”
这一声震得宋一梦浑身一僵,她怔怔望着南珩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急切与执拗,让她一时忘了挣扎。
而此时,早凭轻功掠上阁楼的两人正扒在檐角,低头望着楼下纠缠的两人。
上官鹤叉着腰,脸上是明晃晃的“孺子不可教也”:
“还当大当家这铁树总算开了花,没想到仍是这副笨拙模样——”
青禾斜坐在护栏上,手肘搭着栏杆支着下巴,一脸愁绪:
“要我说七哥就是个只懂舞刀弄枪的戍边糙汉。还好咱们提前清了场,不然这点秘密早藏不住了。”
她忽然转头,见阿龙阿虎抱着道具上来,顿时眼睛一亮,起身迎上去,从阿虎怀里拎过那袋新鲜花瓣,指尖捻起一片轻嗅,“有了这东西,定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几人迅速布置起来,只待时机一到便扬花为契。
楼下,宋一梦的声音带着颤意:
“南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这世界本就是个写好的剧本,你不过是剧本里作为BOSS的反派纸片人。我拼命想远离你,就是想逃开后面的剧情——你不是也清楚,女主遇险男主必救的剧本机制吗?”
“你是男主,我是女主,可我是个下场凄惨的女主啊。宴会上落水、灯节时英雄救美,这两个名场面一个都没落下。我费尽心机更改、逃避,到头来全是徒劳——”
她猛地提高声音,带着几分绝望,“连这两桩都躲不过,那往后呢?你知不知道,你的刀,终究会指向我,指向我身后所有的人!”
南珩的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手背,语气沉而坚定:
“那就一起去改!宋一梦,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不只是那剧本里的纸片人。我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心有肺。若连你都放弃了,这故事的结局才真的只有那一种。”
他顿了顿,目光恳切:
“你想想青禾,想想你身边人的变化,真的如你所想,全是剧本设定好的吗?”
宋一梦望着南珩眼底翻涌的认真,那些被剧本裹挟的恐惧忽然就松动了一角。
昨夜青禾坐在她床沿,裙摆扫过床脚铜铃的轻响 —— 少女晃着脚丫,发间银饰叮咚,手里还剥着颗蜜饯:
“梦梦你瞧,我这对银铃还是今天跟着七哥去市集淘的呢。”
她忽然倾身凑近,睫毛在烛火里投下细碎阴影,“我还是那句话,若这世界真按剧本走,哪有我青禾的位置?怕是连这对铃铛都该长在别人发间。”
青禾当时咬碎蜜饯的脆响还在耳畔,“还有残江月,你不是跟我说过,在你没仔细看剧本的情况下,还漏了这个地方,可残江月一听就是恶贯满盈的江湖帮派,可背地里却干的都是帮助老百姓的好事。还有阿龙阿虎他们,可有对他有过半分怨言,你从来就没听过他们诋毁过他一句。”
少女忽然拍着胸脯,“这些事,哪本戏文里的冷血反派会做?”
宋一梦喉间发紧,望向南珩做完因为她受伤的左手,她心里的防线在一步一步松垮。
“灯节那晚我冲进火场里,不是因为什么剧本机制。”
他指尖轻按在她肩头,“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只知道,你有危险,被控制过去的时候,我满心想的是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南珩忽然抬手,拇指摩挲过她颤抖的睫毛,“浓烟裹着火星滚下来时,我根本没想过自己是谁。”
“宴会上虽然被那个声音控制跳下水,可当我看到你挣扎的样子,满脑子只有别让你出事。”
他指尖擦过她泛红的眼角,“这些都不是剧本教我的。”
话音未落,阁楼上方忽然簌簌落下漫天花瓣,粉白的落英粘在宋一梦的发间,也落在南珩微敞的衣襟里。
悠扬的笛音在空中流转,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无声的轻问,悄然叩击着听者的心扉。
她抬头望去,正好对上青禾从栏杆后探出的半个脑袋。那双眼睛明亮而狡黠,冲她用力眨了眨眼。
上官鹤轻抚着手中的笛子,悠扬的旋律缓缓流淌而出。一旁,阿龙与阿虎正卖力地挥洒着花瓣,片片飞花在空中翩然起舞。
“你看,” 南珩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阁楼,低头时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连他们都在帮我们。”
宋一梦被花瓣迷了眼,鼻尖萦绕着清甜的花香,再回头看南珩时,那点残存的怨气早被这阵仗冲得散了大半。
她挣了挣再次被握住的手,这次南珩没再用力,却也没松开,指尖反而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谁要他们帮忙。”
她别过脸嘟囔着,耳尖却悄悄红透了。
南珩低笑出声,伸手将她鬓边的花瓣拈下来:
“那你要谁帮忙?我吗?”
阁楼顶上的上官鹤翻了个白眼,拽着青禾往远处挪了挪:
“行了行了,少儿不宜,咱们该撤了。”
青禾却扒着栏杆不肯走,看着楼下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偷偷捅了捅上官鹤:
“我说什么来着,花瓣就是管用。”
晚风卷着花瓣掠过头顶,宋一梦终于缓缓抬起手,轻轻回握住南珩的掌心。
掌心相贴的温度烫得人心里发暖,她抬眼撞进南珩含笑的目光里,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花瓣:
“那... 往后的剧情,你真的敢改?”
南珩握紧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重重按了按:
“只要你肯信我,刀山火海都敢闯。”
……

执笔春山来咯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