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坠在男主府的芭蕉叶尖，风过处簌簌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洇出星点湿痕。
空气里浮着新翻泥土的腥甜，混着廊下紫藤的淡香，本该是难得的静谧。
宋一梦正舀起一勺温热的燕窝粥，瓷勺在白瓷碗沿磕出轻响，粥面荡开细密涟漪。
听到富贵带着急喘的禀报。
“殿下！殿下，不好了，楚归鸿带着千羽军去往残江月，扬言说是要捉拿上官鹤，怀疑他是当年的上官白鹤！”
“咳咳 ——”
南珩喉间溢出低哑的咳嗽，指节攥紧了锦被，指腹因用力泛白，“取离十六的衣裳来。”
宋一梦按住他欲起身的肩，掌心触到他尚未痊愈的伤口，隔着衣料都能觉出肌肉的紧绷。
“你的伤……”
“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掀开被子的动作带起一阵风，露在外面的小臂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快。”
残江月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凝着薄霜。
青禾猛地张开双臂，广袖扫过，腕间银铃在肃杀里撞出细碎脆响。
她挡在上官鹤身前，凤钗斜插在鬓边，碎发被江风拂到颊上。
“楚将军这话，可有印信文书？”
她抬颌时，颈间璎珞随动作轻晃。
“若仅凭一句空口白话，便要闯残江月拿人 ——”
楚归鸿靴底碾过地上的枯枝，发出轻响。
他慢条斯理地抚过腰间佩剑，铜饰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公主是想包庇要犯？”
“放肆！”
青禾的声音陡然拔高，指尖因用力掐进掌心，泛出青白。
“楚将军好大的威风。”
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狼藉的枯叶，靴底碾过碎石发出轻响。
离十六拨开攒动的兵卒，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他将青禾往后带了半步，指尖不经意间拂过她发间沾着的草屑。
“当年上官案由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三司会审，楚将军如今翻出来说南珩造假，是说三司都瞎了眼？”
他笑时眼角微挑，明明是温和的弧度，眼底却淬着冰。
“还是说，有人想借旧案生事，搅得京城不得安宁？”
楚归鸿脸色微沉：
“离十六，别以为你披着张假面就能胡言乱语 ——”
“我去。”
上官鹤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沙哑。
他推开离十六的手，纤瘦的指节在晨光里泛着青白，走下台阶时步履微晃，却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青禾的指甲掐进掌心，尝到舌尖的血腥味时，才发现自己咬着唇。
她看着上官鹤被铁链锁住双手，铁环扣合的脆响像锤子敲在心上。
“二当家！”
阿虎的吼声震得树梢残雨坠落，阿龙已经抽出了腰间朴刀，刀刃在雾里泛着冷光。
离十六抬手按住阿龙的肩，指腹抵在他紧绷的肌肉上：
“回去。”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上官鹤是我残江月二当家，我必不会让他有事！”
转身时，他瞥了一眼青禾，对阿虎吩咐道：
“上官鹤今日赴约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我先去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们先按兵不动，等我号令。”
阿虎提着的布袋子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上官鹤准备的还给宋一汀的画卷、面具等等一应物品，只要是宋一汀送的全都在里面了。
离十六接过时，指尖触到袋底硬物的棱角，心底重重叹一口气。
江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他拢了拢披风，将青禾护在身侧，往男主府的方向走去。
雾色里，残江月的飞檐渐渐隐没，只余下脚步声在空荡的回廊里回响。
青禾站在船上，双臂交叠时腕间银镯轻撞，发出细碎的响。
看着南珩手里那一袋子东西，无奈摇摇头。
“上官鹤那嘴比蚌壳还硬，” 她嗤笑一声，指尖在臂弯里蜷了蜷，“这分明就是对宋二姑娘有情。”
南珩将手里的东西提起来掂量掂量，他试着往上提了提，臂弯立刻坠得往下沉，指腹按在冰凉的漆面上，竟能隐约感受到内里物件的轮廓。
“这分量，怕是把江南织造局新出的那套赤金头面都装进来了。”
青禾闻言，拢了拢被风掀起的鬓发，鬓边翡翠流苏扫过颈侧，带起一阵凉意。
“非也，宋二姑娘喜好文雅之物，这里面听阿虎说好像都是宋二姑娘亲笔描绘的‘离十六’画像。好像，有几十副画。”
由此可见，宋一汀对上官鹤的真心，是情深义重。
语气里添了几分怅然，“原以为……”
话未说完便被她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轻叹。
南珩唇角勾出点无奈的笑：
“这家伙走了倒干净，给我撂了这么大个麻烦。”
话虽如此，眼底却藏着点了然——上官鹤那性子，越是藏着掖着，反倒越是上心。
“眼下，先回府里，去找你嫂子，于情于理，也应该让她知道这件事。”
青禾应声点头，鬓边银饰随着动作轻晃。她瞥了眼南珩手里的东西，又望了望远处压抑的云朵，没再多说。
两人并肩向男主府走去，风穿过巷尾的老槐树，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袋子里的东西沉得坠手，倒像是盛着满眶说不出的情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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