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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鹊

九州裂:吾辈人修当自强

墨色浸染的原始森林深处,唯有篝火噼啪作响,挣扎着驱散厚重的黑暗。跳跃的火光在玄清道长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他眼底深藏的、与苍老面容不符的沉重辉光映得忽明忽灭。

他盘坐于青苔斑驳的巨石,嗓音低沉苍劲,如同穿越了悠远时光的回响:“天穹崩裂若琉璃,墨潮魔啸破界来!生灵涂炭,山河泣血……那是倾覆之劫!”

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间一串暗沉的木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正抵御着跨越时空的震颤:“存亡一线,诸天修行世家,尽弃前嫌!燃尽祖脉灵源!星辰为引,地脉为骨,共筑那横锁虚空的百法封魔大阵!”

“阵启,万道玄光如神罚,法则之链铮鸣若开天!终将那灭世狂潮,永镇归墟寂灭!”篝火在他沉缓如史诗的叙述中摇曳,古老的画面仿佛在火焰上方扭曲、重现。

“哎哟喂,师父!”一个清朗却带着浓重倦怠的声音,突兀地切断了这份沉重。

陆怀舟——玄清道长的二弟子,从靠着的巨大树根旁抬起头,按灭了手机屏幕的微光,对着火光做了个夸张的“暂停”手势:“停——!打住!您老人家的‘封魔演义’,弟子耳朵都快听出三寸厚的茧子了!陈芝麻烂谷子,真真假假谁晓得?翻来覆去八百遍都不止了吧?”

玄清道长描绘着世家子弟前赴后继的决绝,骤然被这不肖徒懒洋洋的质疑打断,胸腔怒火“轰”地顶了上来!

“孽障——!不肖徒——!!”平地惊雷般的怒吼震得篝火猛地一矮,火星狂溅!

玄清道长“腾”地站起,旧道袍无风自动,花白长须根根倒竖如怒狮,精光四射的老眼死死剜着陆怀舟,枯指隔空点去,气到浑身直哆嗦!

“师父。”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如山涧寒泉滑过玉石,瞬间冻结了灼热的空气。

篝火光晕边缘,月白身影静立。改良道袍纤尘不染,素白玉簪松松绾起青丝,几缕碎发拂过冰雕玉琢般的清丽侧颜。正是玄清座下大弟子——谢韫声。

她眸光清冽,先是对着盛怒的师父微微躬身,姿态沉静从容:“师父息怒。”随即,目光转向陆怀舟,平静无波,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陆怀舟下意识挺直脊背,讪讪道:“大师姐……”

她的目光并未停留,重新落回玄清身上,声音平稳无波:“时辰已至。弟子下山接应小师妹林惊鹊。”

“小鹊儿!”玄清道长眼中怒火瞬间被慈爱淹没,亮得惊人,“对对对!是我的小鹊儿要归山了!韫声,速去!路上务必周全……”

“弟子明白。”谢韫声颔首。

“大师姐!带上我!”陆怀舟一听“下山”,瞬间复活,蹿到谢韫声身边,“接小惊鹊跑腿扛包我在行!她肯定又搜罗一堆零嘴玩意儿,沉!再说我也想她了!”眼神闪烁着“下山撒欢”的光芒。

谢韫声置若罔闻,身姿静立,只待师命。那无形的静默,带着天然的疏离与秩序感。

玄清看看跳脱的二徒弟,又看看冰雕般的大弟子,眼中闪过一丝老顽童的狡黠:“去去去!都去!省得在这儿气煞老夫!”

他故意板脸对陆怀舟:“紧跟韫声,安分点!若惊了小鹊儿,仔细你的皮!”

“得令!”陆怀舟大喜。

谢韫声这才对师父清冷一礼:“弟子告退。”月白衣袂微动,身影已如流云般飘入幽暗林径。

陆怀舟抓起背包追去。

玄清望着消失的身影,摇头失笑,眼底是纵容。篝火映着他慈和的脸,山林复归静谧,唯余对小鹊儿归来的期待。

气派的精英高中门口,放学人潮汹涌。一辆低调冷硬的黑色越野车泊在路边。

谢韫声倚车而立,身姿挺拔如松,清冷气场将周遭喧嚣自然隔开。她目光平静扫过人潮,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

陆怀舟蹲在马路牙子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大师姐——!二师兄——!”清越如雏凤初啼的声音穿透嘈杂,一个身影灵巧地分开人流,飞奔而来!

林惊鹊。蓝白校服外套暖白卫衣,乌黑高马尾跳跃着青春活力。瓷白小脸,星眸璀璨,奔到谢韫声身前稳稳刹住,只伸手轻轻抓住大师姐袖口,仰脸笑容明媚:“大师姐!”亲昵依赖。

谢韫声眸光落在她身上,冰层悄然融化一角。她几不可察微叹,修长手指自然地替她拂平鬓发,理正衣领:“嗯。”语调平淡,却柔和许多。

她转身,利落打开后备箱。

“哎哟,小鹊儿!大师姐是心头肉,二师兄就是路边草呗?”陆怀舟跳起来捂心。

林惊鹊转向他,俏皮吐舌:“二师兄!你蹲那儿跟朵蘑菇似的!”两人对视,默契地嘿嘿一笑。

就在谢韫声接过林惊鹊递来的行李箱,转身放入后备箱的刹那——

林惊鹊明媚的笑容骤然凝固!她星子般的眸子瞬间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街角一个不起眼的报亭旁!

一个穿着“精英附小”校服、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王默),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有些旧了的兔子玩偶,正费力地侧着身子,试图挤进一条堆满破家具和废弃建材、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巷口!

更引人注目的是,小女孩前方的空气中,轻盈地漂浮着几片散发着柔和粉白色光晕的虚幻花瓣。花瓣飘动轨迹看似漫无目的,却又隐隐指向巷子深处。

小女孩的目光痴迷地追随着花瓣,小脸上带着迷路孩子特有的茫然和执拗,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像是在跟怀里的兔子说话,完全没注意脚下杂物的危险。

“大师姐!”林惊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看那边!附小的小妹妹!她好像迷路了,在跟着那些花瓣往危险巷子里钻!太危险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小校友的担忧,以及一种超越年龄的敏锐警觉——那些花瓣,美丽却出现在此地,绝非寻常!

谢韫声动作瞬间定格!她猛地直身,无形的感知力瞬间张开,精准捕捉到那花瓣散发出的温和却带着异界气息的引导性能量。

保护迷途孩童是应有之义,但这异样的能量波动……让她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凝重。

“上车!”谢韫声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怀舟,跟上!”

“砰”地关上后备箱,她已坐入驾驶座。动作流畅,决策果断。

陆怀舟和林惊鹊立刻钻入后座。

黑色越野车发出低吼,如离弦之箭般偏离原路,精准地追向那条幽暗的巷口。

车子无声滑停。前方,王默小小的身影已挤进狭窄缝隙,身影即将被昏暗吞噬。粉白光晕的花瓣依旧无声引路。

“下车。警戒。”谢韫声推门而出,声音清冷,“怀舟,注意两侧。惊鹊,跟紧。”

她将林惊鹊置于自己侧后方,率先踏入阴影,强大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网,牢牢锁定前方目标。

巷道阴暗潮湿,堆叠的杂物散发着陈旧气息。谢韫声打头,步履沉稳;陆怀舟殿后,警惕扫视;林惊鹊紧随,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前方的小小身影和飘飞的花瓣,小脸紧绷,带着一种守护者的本能警惕。

突然,前方拐角处,王默在一个堆叠着破木柜和锈蚀铁桶的角落停了下来,似乎被挡住了去路。她苦恼地歪着头,看着花瓣在头顶轻盈地盘旋。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一个摇摇欲坠的巨大陶土缸,因这停顿的轻微触碰或年久失修,猛地失去了平衡,带着沉闷的死亡风声,直直朝着她的头顶砸落下来!

“啊呀!”王默这才后知后觉地发出惊呼,吓得呆住了!

“小心!”陆怀舟目眦欲裂!

谢韫声瞳孔骤缩!指尖灵力瞬间凝聚!但角度刁钻,距离太近!

千钧一发!

“撞左边门板!”一声清脆而异常冷静的指令从林惊鹊口中迸发!

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她将全身力量与灵力灌注双腿,精准无比地狠狠撞向左侧一扇斜靠着的、布满灰尘的厚重旧门板!

“砰——哐当!!!”闷响与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炸开!

旧门板轰然倒下,不偏不倚,斜插进巨缸与王默头顶那不足一尺的狭窄空间!沉重的陶缸狠狠砸在坚韧的门板上,发出惊天动地的爆响!陶片与污物四溅!

门板剧烈变形开裂,发出呻吟,却死死抵住了碎裂的缸体主体!飞溅的碎片大部分被挡住!

王默抱着兔子玩偶,小脸煞白,恐惧地尖叫,但幸运地毫发无伤!

时间仿佛停滞。

谢韫声指尖凝聚的灵力悄然散去。她看着那道简陋却坚固的屏障,再看向正从地上利落跃起、拍打灰尘、小脸因用力而微红却眼神无比坚定的林惊鹊,清冷的眸子里,震惊扩散,随即化为深沉的激赏!

这份在电光火石间的反应、对环境的极致利用、以及那份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保护弱小的果决,远超她的预料!

陆怀舟张大了嘴:“我……我去!小鹊儿!你……神了!”眼神充满颠覆性的震撼和由衷的敬佩。

“呜……哇……”王默放声大哭。

林惊鹊顾不上气血翻腾,立刻跑过去,蹲下身,声音放柔:“小妹妹,别怕别怕!坏东西被挡住啦!”

同时警惕扫视四周,粉白光晕的花瓣已消散无踪。

谢韫声也走了过来,声音比平时略低:“没事了。你家在哪里?”

她的目光却锁着巷子更深处。

王默抽噎着指向深处:“迷路了……花瓣……带我去很漂亮的地方……有会说话的漂亮娃娃……‘叶罗丽娃娃店’……”

“叶罗丽娃娃店?”林惊鹊轻声重复,眉头微蹙。

谢韫声眸光锐利如刀刺向阴影深处。“怀舟,”她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带这孩子去街口,联系家人。务必确保安全。”

“好嘞!”陆怀舟立刻应下,小心牵起王默。

谢韫声看向林惊鹊,眸中激赏未褪,更添凝重与探询:“惊鹊,随我来。”声音带着深意。

林惊鹊重重点头,小脸写满认真:“嗯!”

安抚王默交给陆怀舟,谢韫声与林惊鹊对视一眼。

谢韫声袍袖微拂,一层薄如蝉翼的灵力微光笼罩两人。气息、身形瞬间模糊,完美融入阴影。

她们如同两道无声幽影,向着巷子尽头潜行而去。

拐过堆满废弃木箱的拐角,空间稍宽。尽头处,一扇古旧却洁净的橱窗散发着暖黄灯光,照亮里面陈列的精致人偶娃娃。招牌写着:[叶罗丽娃娃店]。店门虚掩。

谢韫声与林惊鹊隐匿在废弃家具的厚重阴影里,敛息术让她们如同黑暗本身。

店门推开。穿着紫色旗袍、气质温婉的辛灵走出,脸上带着一丝焦急,目光扫视巷子。“奇怪……花瓣指引……”她轻声自语,摩挲着腰间宝石钥匙。

未察觉近在咫尺的注视。

巷口传来陆怀舟哄孩子的声音。辛灵神色稍缓:“被好心人带走了……安全就好。”转身欲回。

异变陡生!王默竟挣脱陆怀舟,跌跌撞撞跑向店门,眼神直勾勾盯着橱窗里一个粉色公主裙娃娃(罗丽):“娃娃……漂亮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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