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飞行器在峡谷地面拖出一长串火星，堪堪停稳。瑞恩甩了甩手，那把三色钥匙的余温依旧烫得他手心发麻。不远处，凯尔的权杖拔出地面，留下一个深坑，金色的星尘从坑里涌出，沿着地面的蛛网裂纹四散，最终汇聚在螺旋塔的基座，凝成一道光墙，把那些黑雾尽数挡在了外面。周围的冒险者们早退到了安全距离，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却没一个人敢上前。也难怪，塔身上那些银瞳符文正以一种诡异的节奏蠕动，森然，冰冷。

“激活装置在塔顶。”凯尔收回权杖，他水晶般的脸上，螺旋纹路闪烁了一下，与塔身上的符文遥相呼应。“不过，塔里每一层都有星界留下的老古董，那些防御机制，只认银瞳的能量。”他下巴朝塔基的拱门一扬，门楣上果然有个凹槽，大小形状和创世录严丝合缝。“二十年前，守眼人来过。通行密码，他直接刻在了门上。”

瑞恩依言将创世录嵌进凹槽。书页和石门贴合的瞬间，那些蠕动的符文就迅速黯淡，隐没不见，沉重的石门无声地滑开。门后是向上的阶梯，扶手上盘绕着一层发光的藤蔓，正是他们在星界森林见过的品种。艾比盖尔好奇地用箭尖戳了戳，藤蔓居然主动缩了回去，空出一条路，叶片上还幽幽地浮现出“危险”二字的银瞳符文。

“看来这东西能识别敌意。”黄衣小伙嘀咕着，拿盾牌往另一边的墙壁上碰了一下。话音未落，石壁里“唰”地弹出一排尖刺。盾牌撞上尖刺，爆出零星火花，尖刺又飞速缩了回去。“守眼人日志里那个‘情绪触发机关’，八成就是它了。”他晃了晃盾牌，边缘还残留着星界的蓝色火焰，大概是这火焰暂时唬住了机关。

没走多远，红衣小Z在阶梯转角有了新发现，石壁上刻着一个简化的银瞳标记，旁边还有几道划痕。“这是日期，”他比对了一下，“和飞行器日志的时间对得上。守眼人是掐着星界历法来的，每一层停留的时间，刚好是一个能量潮汐周期。”他用木炭把标记拓印下来，创世录的书页自动翻开，将图案吸了进去，页边空白处跟着冒出一行小字：情绪稳定是通过的关键。

第一层的布置出乎意料的空旷。大厅正中只立着一面巨大的水镜。镜子里没有他们的倒影，而是每个人心底最不愿面对的画面——瑞恩面前是无数次失败轮回的重演，艾比盖尔看见母亲临终前满是质问的眼睛，黄衣小伙被沙虫黏腻的巨口吞噬，红衣小Z则孤零零地蜷在黑暗里，哭得浑身发抖。

“都别看！”瑞恩的银瞳蓦地一凛，视线穿透了水面，锁定了镜子背后的星界水晶，“假的，是能量投影！”他催动银瞳能量灌入创世录，水镜的表面立刻剧烈地扭曲起来。镜中的幻象瞬间切换，变成守眼人调试装置的背影。“他留了破解方法，”瑞恩的声音很稳，“直面它，恐惧就会失效。”

四人同时抬起头，逼着自己望向镜中的景象。几乎是同一刻，水镜“咔”地一声，裂纹遍布，随即哗啦啦碎了一地。一颗水晶核心骨碌碌滚出来，自己找到了创世录上的凹槽，稳稳地嵌了进去。大厅尽头，一扇暗门应声而开，门楣上刻着一行新的符文：情绪是能量的催化剂，失控则引发暴走。

第二层的空气里，全是Nether特有的硫磺味，浓得呛人。这一层的机关是一堵堵移动的黑曜石墙，墙上闪烁着不断变化的Nether象形文，必须一边解读文字，一边躲避墙体的撞击。艾比盖尔很快辨认出几个与Nether火焰相关的符号，她依据火焰跳动的规律，预判出墙体的移动轨迹，领着大家有惊无险地钻进一处处安全夹缝。

“这些文字的核心意思是‘平衡’。”艾比盖尔指着一面暂时不动的墙壁，上面的象形文恰好组成一幅“火与水共生”的图案，“星界人早就研究透了Nether能量，找到了共存的方法。”她说着，将一小簇Nether火焰送入墙缝。果然，那堵黑曜石墙停止移动，缓缓向两侧退开，露出了后面的通道。墙壁褪去的位置，留下了守眼人的签名。

第三层是重力迷宫，简直是他们在山脉中遭遇的那个异常区的终极强化版。这里更加极端，一步踏错就会坠入完全失重的虚空，有时候，光是抬一下手，都沉重得要耗尽全身力气。还是黄衣小伙眼尖，发现地面星尘铺陈的轨迹，竟然和他盾牌上的符文能够对应。他把盾牌往地上一放，符文果然投射出一条安全路线。“守眼人用星界技术改了这里的重力机关，”他松了口气，“这盾牌就是他留下的导航仪。”

塔顶观测室的门前，他们终于被彻底难住了。一扇由银、黑、金三色能量交织而成的大门，正好对应主世界、Nether与星界。门上的凹槽和瑞恩手里的三色钥匙分毫不差。可他把钥匙插进去，门却纹丝不动，反倒在门上投射出守眼人的一段影像。

“你能看到这个，说明三层试炼都通过了。但是，激活源点需要代价。”影像里的守眼人神情严肃，“银瞳人的能量将成为新的锁链，永久维系三界平衡。我选择成为第一重，星界长老承担星界那部分，而Nether的锁链……”影像到这里，忽然中断，最后的画面，是他将一枚螺旋吊坠交到一个金发女孩手里。

“是面包师的女儿！”红衣小Z失声叫道，他指着影像角落，那女孩脖子上的吊坠，和凯尔身上的螺旋纹完全一致。“她是Nether的平衡者！”

瑞恩的银瞳骤然收缩，视线仿佛穿透了能量门。他看见门后，激活装置旁边，真的站着那个面包师的女儿。她的瞳孔不再是纯黑，而是交织着三色光芒，与源点核心散发的光芒相互辉映。

“我叫莉娜。”女孩的声音穿透了能量门，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守眼人找到我时，我已经被Nether病毒感染。是他用星界技术，保住了我的意识。Nether的锁链，需要一个被感染过的银瞳人来承担。就像瑞恩你维系主世界，凯尔守护星界一样。”

能量门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三色能量开始失控地冲撞。瑞恩瞬间明白了守眼人的安排：三股能量必须由三位平衡者同时注入，任何一方单独行动，只会导致彻底的崩溃。他不再犹豫，将钥匙用力推到底。创世录自动脱手飞起，悬停在激活装置的正上方，书页哗啦啦展开，构成一个巨大的能量阵，将瑞恩、莉娜和身处星界的凯尔，连成一个稳固的三角。

“准备好了？”瑞恩回头看了伙伴们一眼。没有人迟疑。艾比盖尔的箭已经搭在弦上，瞄准了能量阵最薄弱的一点，随时准备修正；黄衣小伙的盾牌张开力场，护住了装置的核心；红衣小Z则紧盯着创世录，飞快地记录着每一丝能量数据的变动。

三股能量注入源点的刹那，整座螺旋塔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能量的洪流中，瑞恩看到了守眼人最后的记忆：男人站在激活装置前，将银剑刺入自己的胸膛，用生命和银瞳能量点燃了第一重锁链。他临终前，对着记录装置露出一个微笑：“第七个容器，你总算来了。”

源点激活的瞬间，三界的景象在能量阵中交叠闪现：主世界的森林与Nether的岩浆并存，星界的浮空岛飘在主世界的海面上，三种世界的生物互不侵犯。瑞恩感到自己的银瞳能量正与源点彻底融合，他成了连接三界的枢纽，能清晰地感知到平衡的每一次脉动。

“这才刚刚开始。”莉娜的声音里有了一丝笑意，身影在光芒中渐渐淡去，“平衡需要不停地微调。当你觉得能量不对劲的时候，就去看看创世录的最后一页。”

激活完成，螺旋塔上的符文全数熄灭，只剩下塔身那道深刻的螺旋纹路。瑞恩收回三色钥匙，翻开创世录，最后一页果然多了一段话：“当三界能量再现失衡，寻找星界的‘逆源点’。那里有重置平衡的方法，但开启它需要……”后面的文字被星尘遮蔽，只能勉强辨认出“牺牲”的字形。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凯尔疲惫的声音：“星界的源点稳住了，但是……逆源点的位置在闪烁，有东西在强行激活它。瑞恩，你们必须尽快……”通讯被一阵尖锐的嘶吼打断，随即陷入死寂。

瑞恩冲出观测室，峡谷里的传送门果然出了问题，表面的星光变得狂乱，正是星界裂隙崩塌前的景象。艾比盖尔指着天上，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片紫色的星云笼罩，星云的正中央，一个庞大的阴影正在缓慢下沉。

“逆源点被激活了。”瑞恩握紧了创世录，银瞳里清晰地映出那个阴影的轮廓——一座倒悬的螺旋塔，塔尖上盘踞着和暗物质同源的黑雾。“有人不希望平衡维持下去。”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想要的，是不计代价的彻底融合。”

黄衣小伙的盾牌自动投射出守眼人最后的警告：“逆源点的守护者，是被暗物质侵蚀的星界战士，他们坚信只有彻底融合才能终结战争……”警告的最后，显示出逆源点的坐标，一个位于星界与主世界夹缝中的地带。

红衣小Z立刻将坐标录入创世录，书页上自动规划出一条路线，其中一段，竟要横穿Nether的岩浆海。艾比盖尔默默检查着箭囊，银纹箭在日光下闪着寒芒：“看来，我们得去一趟Nether了。那里的能量，说不定能克制暗物质。”

瑞恩仰头，看着那个不断扩大的阴影，它正在一口口吞掉白昼。他知道，新的旅程又要开始了，而这一次的对手，是执念更深的守护者。手中的创世录微微发烫，似乎在与远方的逆源点呼应，也预示着前方更为险峻的挑战。

他们走出螺旋塔时，峡谷里的冒险者们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路，目光里全是敬畏。阳光下，瑞恩的银瞳里流转着三色光华，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三界能量的流动，那是一种宏大而有序的韵律。只是在这韵律的间隙里，他好像听到了凯尔微弱的呼救，和从逆源点传来的、夹杂着金属摩擦异响的沉重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