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的日子将近,这两天宫中的妖都很忙,唯独小妖很悠闲,因为他都有时间教淮萱练字了。
红绸挂满了宫檐,淮安居的书案却一片狼藉。淮萱咬牙切齿地攥着毛笔,对着宣纸上又一滩墨渍运气。
“腕沉。”
白清从身后覆上来,微凉的手掌包住她执笔的手,带着她在纸上游走。松木冷香混着墨汁气息,挠得她耳根发痒。
小妖握着她写时写的还算端正,一松手就又变成鬼画符了。
“没事,慢慢来。”
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宣纸上。他教得极有耐心,一点一划都带着她的手慢慢磨,呼吸平稳地拂过她耳侧。
“囡囡。”
“嗯?”
“等成婚后我们回人界吧。”
淮萱写字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小妖,
“真的?”
淮萱眼睛倏地亮起来,笔尖在纸上重重一顿,又溅出一朵小小的墨花。
小妖失笑,伸手替她抹去颊边一点飞墨,语气却认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到时候能不能先去一趟极寒之地。”
淮萱还是想去看看。
“都依你。”
“嗷~”
白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淮萱放下笔,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院中积雪未化,阳光照得一片银白。白虎正蜷成毛茸茸一团,在雪地里打滚,听见动静,立刻竖起耳朵,嗷呜一声扑过来。
淮萱蹲下去抱住白虎的脖子,把脸埋进它颈窝的软毛里。白虎眯起眼,尾巴啪嗒啪嗒拍雪,撒娇似的舔她耳廓,痒得她直缩脖子。
“小家伙又长胖了,可惜了,回人界就不能带着你了。”
白虎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咕噜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使劲蹭她,
“放心吧,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小家伙这才肯罢休。
“走,带你去看嫁衣。”
小妖提溜起白虎的后颈递给宫女,将它带了下去。
小妖牵着她穿过两重帘,内室已提前掌了灯。
檀木衣桁上,一袭嫁衣如瀑垂落。
正红为底,金线暗织的鸾纹自裙摆盘旋至腰际,又在心口处化作一只展翼的鹤;袖口与领缘以极细的银丝滚了雪浪,远远看去,像冬日湖面结的霜花。
凤冠则盛放在一座乌木小几上。乌木色沉,衬得那冠愈发灿然。
纯金掐丝的鸾鸟两翼高展,尾羽垂落九道细链,链上各缀一颗雪魄石,在灯火里闪成流动的星河;最中央镶一颗拇指大的东珠,像将月色锁在了发间。
淮萱走近两步,便见珠帘轻晃,映得她眼底也起了粼粼的光。
“你的呢?”
淮萱的声音不高,却在灯火与珠帘间荡出一圈轻响。
小妖像是早等着她这一句,唇角弯了弯,抬手往乌木小几的下一层轻轻一抽,又是一只乌木托盘,却比先前那只更狭长、更矮。
黑绸揭开,露出里面平放的一顶男式发冠。没有凤冠那样张扬的翅羽,亦没有垂落的珠链,却同样以纯金为骨,金线细若蚕丝,自冠顶盘旋而下,织成一只敛翼的鹤,鹤尾恰好绕成一圈暗扣,与淮萱嫁衣心口那只展翼的鹤遥遥相对,像同一对鸟在镜中收翅。
“现在还觉得‘嫁谁不是嫁’吗。”
“若真嫁谁都可以,我干嘛费这些心思?”
淮萱笑着看着小妖,当初本就是为了给他布局才这样说的。
“是,夫人神机妙算。”
他俯身,气息拂过她颈间跳动的血脉,声音压得极低。
“好了好了,看也看了,该走了。”
淮萱抬手,指尖抵在他肩头,轻轻把那颗还粘在她颈侧的头颅推开半寸。
小妖却顺势捉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手心上若有若无地摩挲,像把玩一枚温润的玉。
淮萱只觉得被他摩挲的那处皮肤滚烫,心跳快得不像话。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别动。”
他嗓音低哑,像雪夜里最轻的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笃定。指尖沿着她掌纹缓缓描摹,一寸一寸。淮萱被那温度烫得眼睫微颤。
“小妖……”
“嗯?”
尾音勾着,灼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尖。她想说“放手”,可话到唇边却变成一句软得几乎听不见的“痒。”
小妖低笑一声,指腹停在她的生命线末端,轻轻一点。
“这里,”
他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写着‘白清’两个字,看见了吗?”
淮萱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掌心不受控制地蜷起,却被他更牢地扣住。
“没看见。”
她咬牙,试图让语气听起来镇定,
“我只看见某人越来越放肆。”
“放肆?”
小妖抬眼,眸色深得像浸了墨,指腹忽地一翻,与她十指交扣。
“更放肆的,夫人要不要试试?”
话音未落,他俯身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唇瓣微凉,却烫得淮萱指尖一抖,整个人像被雪火同时灼了一下。她猛地抽手,这次竟真的挣脱了。
小妖也不拦,只顺势将手背在身后,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
“好了,不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