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楼道张着巨口，宛如一头蛰伏的饕餮巨兽，贪婪吞吃这里的每一寸光亮和声响。深邃的黑是化不开的浓墨，剥削原本还算得上白炽的楼道灯。直到它们变成不甘的白色的光斑。黑暗吞吃它们，但也是这黑暗凸显微弱的苍白，让它在绝望中突出。

林柑和马嘉祺消失在楼道的尽头，但林柑的指尖却依旧固执地残留塑料杯壁的温热触感。

“怎么了？”马嘉祺在楼下低头看她，声音带着低沉的关切，目光深邃而专注，“你今天状态不对，早上起就常发呆，有心事吗？”

马嘉祺的声音永远是一条温润的溪流，总在林柑烦闷困惑时得以抚平她眉头和心间的褶皱。

林柑抿唇，回复的话语在舌尖打转。抵住上颚，牙关紧闭，却憋不出一个足够妥帖的答案。只能是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扭头，视线又不由自主飘向身后的矮房。

这县城的西边像贫民窟，也像被遗忘的、或被可以忽视的一块疮疤。不比东边的二三十层的高楼，只有五六层的久远的破旧到褪色的平房矮房，和更郊外的荒凉的村庄。

可她觉得这不像房，更像低矮压抑的棺椁牢牢囚着这一栋房的苦难人，囚着那对夫妻的痛苦和希望。或是一道牢固的封印，压紧最底层人的灵魂与权力，将他们扣在这片深沉拥挤的土地，连同他们微不足道的挣扎与反抗。

是马嘉祺的动作拽回她，从那座不可自拔的棺椁的想象之中之中。他揽上自己的爱人，将她更紧地拥入自己的怀抱。

沉稳坚定的声音在林柑耳廓响起，她听见那声音说：“我在这里”。

像投入深井的石。

林柑回到这条车水马龙的街面，有孩童的欢笑、街坊邻居的闲聊。和世界的任意一角都一样，这里从不缺几位大妈的八卦和几位大爷的象棋。

马嘉祺倒没太关注街面的温馨与喜乐，只是轻抚妻子的头，让她不要担忧太多。

毕竟他们都知道接这一件案子是一场多么硬的仗和怎样重的责任。更何况那些不涉及各种势力暗箱操作的案子就那样辛苦让他们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其他。

“别担心了，木木。”

马嘉祺轻声劝慰，他们都能感觉到未来的不易。“我们还要忙上很久，我们也有很多事。”

“未来很长很长，困难也可能很多很多。”

马嘉祺郑重的目光锁上林柑的迷茫，像是许诺一道永恒的誓言。

“但相应的，我也会陪着你，”

“很久很久。”

马嘉祺从林柑的身后绕到她的面前，轻抵住爱人的额头，又在上面落下虔诚的一吻。

林柑没来得及从街边烟火跑出，又被马嘉祺的温情撞得晕晕乎乎。

耳边梦境里的声音又响起，“不要过度沉迷这虚假的世界，它不需要你和它共情。”

但林柑却要溺毙在马嘉祺眼里的认真与关怀。

她想她将如飞蛾扑火，不知疲倦，且甘之若饴。

马嘉祺说的没错，他们的确还有很久很久的未来要携手一起去走。

什么破梦境？都去他的吧！

现在，他们只需要一起面对这场冤假的案子。

马嘉祺微微后退，却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