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不再是星皇大厦会议室里冰冷的审视,也不是后来在工坊里带着探究的期待。那是一种……林忆桃从未在父亲眼中见过的、混杂着深沉欣慰、难以言喻的骄傲,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说“恭喜”,也没有点评作品。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林忆桃几秒钟,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然后,他伸出手,不是习惯性的命令式动作,而是一个带着郑重意味的邀请姿势。
林父“桃桃,”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甚至用了一个她童年时才有的昵称,
林父“陪爸爸……看看你的‘日光’。”
这一声“桃桃”,像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忆桃所有的防备。鼻尖猛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她用力眨了眨眼,压下那股汹涌的情绪,将手轻轻放在父亲宽厚温暖的掌心里。
父女俩并肩,走向展厅中央最耀眼的那条展柜——里面陈列着“日光之吻”的核心之作:一条蜿蜒如灵蛇、藤蔓上托举着三颗饱满“番茄”的项链。铂金与K金缠绕出生命的韧性与温柔,芬达石和火欧泊在光线下如同凝固的晨曦与夕照。
林正雄的脚步很慢。他微微俯身,隔着玻璃,目光极其专注地审视着项链上每一处细节:藤蔓缠绕的弧度,金属表面的哑光与亮光处理形成的微妙光影,镶嵌在叶片间的细碎彩宝如何模拟露珠的折射,以及那三颗主石——它们保留了“杂质”,却也因此拥有了独一无二的、仿佛在呼吸的生命感。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展柜玻璃上轻轻划过,仿佛在隔着虚空,触摸那金属的纹理,感受那宝石的温度。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林父“像……”
林正雄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在对女儿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父“……真像她妈妈当年在露台上种的那些……不管不顾地疯长,阳光一照,果实红得发亮……”
林忆桃的心猛地一颤,侧头看向父亲。昏黄柔和的展厅灯光下,她清晰地看到父亲眼角细微的纹路,看到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如同旧照片般泛黄的、带着暖意的怀念。那些尘封在旧宅露台上的、属于母亲的番茄藤蔓的记忆,原来父亲从未忘记,甚至记得如此清晰!这份共同的记忆,成了“日光之吻”最隐秘的注脚。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父亲的手。一种无声的、跨越了漫长时光和无数误解的暖流,在父女紧握的手掌间悄然传递。
陈薇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这父女情深的一幕,看着老板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骄傲和温情,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和嫉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脏。她精心维护的、关于星皇冰冷奢华的定义,她试图掌控的未来,都在眼前这对父女和那些“活”的珠宝面前,彻底崩塌。